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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贞观年间,盛世气象初显,然神州浩土,广袤无垠,总有阳光难以触及的角落,滋生着不为人知的诡异与古老。雍州之南,连绵群山深处,有一片被称为「幽陵谷」的蛮荒之地。此地崇山叠嶂,密林蔽日,罕有人烟,唯有湍急的溪流切割着深邃的峡谷,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而腐朽的气息,仿佛是大地久远伤口渗出的脓液。

幽陵谷的传说,在方圆百里的村落里,如同炉火旁的鬼故事般流传。老人们说,谷中藏着一位沉睡的「山鬼」,喜怒无常,若惊扰了它,便会招来山崩地裂、瘟疫横行。也有人说,曾有樵夫误入谷中深处,归来后便疯疯癫癫,口中喃喃着「无面的神」、「扭曲的光」之类的呓语,没过多久便悄无声息地死去了,死状凄惨,皮肤仿佛被无形的手撕扯过,留下难以名状的疤痕。

官府将这些传说斥为俚俗迷信,派出的寥寥几次勘测队伍,也大多空手而归,或是有去无回。久而久之,幽陵谷便成了真正的禁地,无人敢轻易踏足。然而,越是禁忌之地,往往越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及……足以撼动乾坤的恐怖。

第一章:迷雾深处的邀请

贞观二十三年,夏。

长安城,大明宫,紫宸殿。

空气凝滞,暗流涌动。太宗皇帝李世民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略显苍白,目光却依旧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殿下的几位重臣。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这些名垂青史的名字此刻都敛声屏气,不敢有丝毫懈怠。

「诸位爱卿,」李世民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幽陵谷之事,查得如何了?」

殿下,一位身着御史中丞官服的中年官员出列,躬身道:「陛下,臣遵旨,已遣人多次探查幽陵谷外围,但谷内瘴气弥漫,地形复杂,且屡有怪事发生。派去的斥候或迷失方向,或遭遇不测,至今未能深入核心。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近日,谷口附近村落,接连发生怪事。有村民声称,夜间看到谷中升起诡异的……光芒,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映照得半边天空都泛着异样色彩。还有数名壮丁,结伴进山砍柴,回来后便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时而惊恐,时而痴笑,没过几日便相继暴毙。死状……」

御史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死状可怖,身上并无明显外伤,唯皮肤上出现许多细密的、如同……如同无数小虫爬行过的痕迹,青黑浮肿,令人不寒而栗。更有甚者,有樵夫在谷口捡到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着一些……无法辨认的奇异文字,非篆非隶,结构诡异。」

「奇异文字?」魏征皱眉道,「可否呈上来让老臣一观?」

御史摇摇头:「石碑过于残破,字迹模糊,且带回长安后,存放于宫中密室,一夜之间,竟自行风化,化为齑粉,诡异至极。」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众臣面面相觑。这等怪事,闻所未闻,简直如同志怪小说中的情节。

李世民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此事蹊跷,恐非寻常。幽陵谷虽为禁地,但关乎社稷安危,不能置之不理。朕意已决,需遣得力之人,深入谷中一探究竟,务必查清真相,若有邪祟,当除之而后快。」

长孙无忌出列谏言:「陛下,幽陵谷凶险未知,此去恐有去无回。依臣之见,应加强谷口警戒,严防百姓靠近,静观其变,或请高僧道士作法禳解,或更为稳妥。」

「高僧道士?」李世民冷哼一声,「朕亦曾派人请终南山、龙虎山的高人前来查探,或言风水有异,或言怨气冲天,但都束手无策,更无人敢深入谷中。如今情况愈发诡异,岂能再等?」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一位须发皆白、道骨仙风的老道身上:「李淳风,你精于阴阳五行、天文历法,又常言能窥探天机,此事,你可有看法?」

李淳风捋着花白的胡须,微微躬身:「陛下,臣观天象,近年紫微星旁,有晦暗星气隐现,似有异物窥伺。幽陵谷之地,其山川走势,隐隐构成一凶险恶阵,似有镇压之意。然近日常有紫黑之气蒸腾,阵眼恐已松动。谷中所现之光,非瑞非祥,或为……域外之物欲破封而出之兆。」

「域外之物?」殿内众人皆惊。

李淳风点头道:「古籍偶有记载,天地浩瀚,宇宙无垠,或有非我族类之存在,其形其质,迥异于常理,不可名状,不可思量。寻常道法佛法,或许难以克制。此去幽陵,凶险万分,恐需……特殊之人,持特殊之法。」

「特殊之人?」李世民追问。

李淳风目光望向殿外,悠悠道:「臣观气数,幽陵之祸,恐怕与数十年前一桩旧事有关。当年,前隋炀帝曾遣方士于幽陵谷深处修建一座秘寺,名曰『镇魔寺』,意图镇压某处不祥。后隋末战乱,秘寺荒废,踪迹难寻。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需找到当年镇魔寺的线索,方能探明真相。」

「镇魔寺……」李世民眉头紧锁,「此事朕亦有耳闻,但始终未寻得确切位置。」

就在此时,一名小黄门匆匆进来,递上一封用油布包裹的密函,低声道:「陛下,这是刚从幽陵谷附近截获的一封密信,似乎是从谷内送出的。」

李世民接过密函,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一种奇特的墨水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字迹潦草,似是仓促写成:

「……瘴林深处,有佛寺残垣,非人力可建……石壁刻痕,似佛非佛,似魔非魔……夜闻低语,非人声……有金身法相,光怪陆离,然触之冰寒刺骨,似有极大凶险……山中有古老存在,欲醒未醒……速来……或可……阻止……」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一个扭曲的眼睛。

「从谷内送出的?」李世民眼神一凝,「看来,谷中之事,比我等想象的更为复杂。有人已经进去了,而且似乎发现了什么。」

长孙无忌脸色微变:「陛下,此信内容真假难辨,来历不明,贸然相信,恐遭奸人利用。」

「不管真假,总要派人去看看。」李世民斩钉截铁道,「朕决定,亲派一队精干人手,深入幽陵谷。若真有邪祟为祸,务必将其铲除;若有秘宝遗迹,亦需查清来历。人选么……」

他沉思片刻,目光落在一位年轻将领身上:「程知节,你率三千精兵,护卫李淳风、袁天罡两位先生,即刻启程,前往幽陵谷。务必小心行事,若遇不可抗之力,以保全自身为要,及时回报。」

程知节,字义贞,乃大唐开国名将,勇猛善战,忠心耿耿。他闻言出列,抱拳道:「末将遵旨!定不辱使命!」虽然心中对幽陵谷的诡异早有耳闻,但皇帝之命,不敢不从。

李淳风和袁天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袁天罡,这位以相术闻名天下的奇人,此刻也微微皱眉,轻声道:「此行……恐怕九死一生。」

李淳风叹了口气:「天机难测,唯有尽力而为。只盼那『域外之物』,尚在沉睡,或可周旋一二。」

圣旨一下,军情紧急。三日后,一支由程知节率领,携带了充足粮草、兵器,并伴有大量符箓、法器(由李淳风、袁天罡准备)的精锐部队,悄然离开了长安城,向着那片被迷雾与传说笼罩的幽陵谷进发。

他们不知道,这次深入禁地的旅程,将揭开一段尘封万古的恐怖秘辛,而他们所面对的,将是超越人类认知极限的、来自宇宙深渊的恐怖——一个被称为「无面之神」的、不可名状的存在。而所谓的仙佛之力,在祂面前,或许也只是……短暂的幻觉。

第二章:瘴林鬼碑

幽陵谷外围,瘴气已经开始弥漫。

这并非寻常的山间晨雾,而是一种粘稠、灰绿色的气体,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味,吸入过多便会感到头晕目眩,胸闷恶心。程知节的军队不敢贸然深入,只能在瘴气边缘地带扎营,等待熟悉地形的向导。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此地根本没有任何常驻的村民。方圆数十里内,只有被遗弃的破败村舍,以及森森的白骨散落在杂草丛中,无人掩埋。空气中除了瘴气,还隐约飘荡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低语声,像是无数人在极遥远的地方窃窃私语,又像是某种昆虫翅膀摩擦的声响,钻入耳膜,让人心神不宁。

李淳风和袁天罡立刻着手勘察周围环境。袁天罡手持罗盘,却发现指针疯狂转动,根本无法稳定下来。「此地磁场混乱,阴阳二气逆冲,风水格局早已被某种力量彻底扭曲。」他脸色凝重地说道。

李淳风则取出一张特制的符纸,点燃后投入水中,符纸并未如预期般燃烧或沉底,而是悬浮在水面,缓缓旋转,最终指向谷更深处的某个方向。「前方……有异常的能量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

程知节派出斥候探路,但派出去的人很快便迷失在浓密的瘴林之中,或是吓得跑回来,声称看到了扭曲的树影、漂浮的鬼火,甚至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和婴儿的啼哭。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

「将军,此地太过诡异,我们还是撤吧!」副将焦急地劝说道,「这哪里是什么禁地,分明是鬼蜮!」

程知节面色铁青,紧握腰间佩刀:「奉旨行事,岂能半途而废?再探!分出一队精锐,随两位先生所指方向,小心前进,务必找到那座『镇魔寺』的线索!」

最终,一支由五十名精锐士兵组成的探路队,在李淳风、袁天罡以及程知节的心腹护卫带领下,小心翼翼地深入了瘴林。

越往里走,瘴气越是浓重,能见度不足三尺。四周的树木奇形怪状,枝桠扭曲如同鬼爪,树皮上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粘液,散发着幽光。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股若有若无的低语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让人无法分辨来源,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一些士兵开始出现幻觉,看到同伴身后出现扭曲的影子,或是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大家稳住心神!不要理会那些幻觉!」带队的校尉厉声喝道,他自己握紧长枪的手背上,青筋也已经凸起。

忽然,走在前面的斥候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栽倒在地。

众人急忙上前查看,只见那斥候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身体如同筛糠般颤抖,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手指颤抖地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浓雾中,隐约立着几块残破的石碑。这些石碑比人还高,材质非石非玉,颜色漆黑,表面光滑,仿佛被无数岁月打磨过。碑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既非汉字,也非任何已知的文字,那些线条扭曲、诡异,隐隐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感,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心神恍惚。

「这……这就是信中所说的……石碑?」士兵们惊恐地低语。

李淳风和袁天罡走上前去,仔细观察那些石碑。越靠近,那股冰冷的、死寂的气息就越发浓郁,仿佛这些石碑不是死物,而是在默默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生机。

「这些符号……」袁天罡的眉头锁得更紧,「我从未见过,但其结构……似乎蕴含着某种……宇宙的规则?或者说……是某种诅咒的铭文?」

李淳风取出一张符箓,尝试靠近石碑,符箓刚一接触到石碑散发出的无形力场,便「滋啦」一声,瞬间化为飞灰,连一丝青烟都没有留下。

「好强的……排斥力!」李淳风脸色大变,「此地非同小可,恐怕真是镇压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突然指着石碑下方,惊恐地大叫起来:「尸……尸体!」

只见那几块黑色石碑的基座周围,散落着十几具枯骨。这些枯骨并非自然腐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状态,四肢骨骼断裂、错位,仿佛生前遭受了极其残酷的折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枯骨的胸口和头骨位置,都插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剑,剑柄上刻着一个模糊的、类似火焰又类似眼睛的标记。

「这是……前隋军队的标记!」程知节认出了那剑柄上的图案,失声道,「难道……当年修建秘寺的士兵,都……」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众人脑海中。如果这些枯骨是当年的士兵,那么他们显然不是自然死亡,而是遭遇了某种恐怖的屠戮。

「快走!」程知节当机立断,「此地太过凶险,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将这里的情况禀报陛下和两位先生!」

众人不敢停留,仓皇向后撤退。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石碑范围时,异变陡生!

浓雾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如同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紧接着,那些原本静止的黑色石碑,表面竟然开始泛起幽暗的光芒,碑身上的诡异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蛇一般在石面上游走!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邪恶的意志,如同潮水般从石碑中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区域。那些本就心神不宁的士兵,有不少人直接捂着头颅发出凄厉的惨叫,有的抱住同伴,有的则疯狂地用头撞树,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精神折磨。

「不好!是精神攻击!」袁天罡大喊,急忙掐诀念咒,掏出一面八卦镜,试图抵御那股无形的侵蚀。

李淳风也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在他身前展开,护住了自己和身边的几名士兵。

程知节拔出佩刀,厉声喝道:「护住先生!结阵!」士兵们强忍着恐惧和头痛,勉强聚拢起来,组成防御阵型。

那尖锐的刮擦声越来越响,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利刃在切割着他们的灵魂。雾气中,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扭曲的阴影,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拉长,时而膨胀,如同液态的面团在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妖……妖怪!」有士兵崩溃大喊,扔掉兵器,转身就跑。

「站住!回去也是死!」程知节挥刀砍倒一个逃跑的士兵,试图稳住军心,但他自己握刀的手也在剧烈颤抖。

袁天罡的八卦镜光芒狂闪,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李淳风的金色光幕也出现了裂痕。

就在这危急关头,异变再生!

从那些扭曲的阴影之中,缓缓地、艰难地「站」起了一个「东西」。

它大致保留着一个人形的轮廓,但比例极其怪异,四肢细长如同蜘蛛的腿,躯干臃肿不堪,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黏液和脓包。最令人恐惧的是它的头部——那里光秃秃的,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只有一个巨大而光滑的、如同腐烂花岗岩般的球体,表面同样刻满了那些扭曲的符号。

这个「无面人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邪恶、混乱的气息,却比之前的石碑更加恐怖,直接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它似乎没有实体,身体如同水波般晃动着,但它的「目光」(如果那光滑的脑袋可以称为有目光的话)却死死地锁定了众人。

仅仅是与这「无面者」对视了一眼,就有两名士兵眼前一黑,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体迅速变得僵硬、冰冷。

「快!念驱邪咒!」袁天罡声嘶力竭地喊道,同时将手中的桃木剑掷向那「无面者」。

桃木剑在接触到「无面者」身体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李淳风则是将一张威力强大的雷击符甩出,符箓在空中发出刺眼的电光,狠狠劈向「无面者」。

「滋——!」

一声如同滚油浇在烙铁上的刺耳声响过后,雷击符爆炸开来,强大的电流将周围的瘴气和雾气都驱散了一小片区域,发出焦糊的气味。

那「无面者」似乎受到了某种震慑,动作微微一顿,身上晃动得更加剧烈,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如同雷鸣般的咆哮,但并没有被实质性伤害。

「顶不住了!撤!」程知节知道遇到了超出他们理解范围的恐怖,再打下去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士兵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闻言如蒙大赦,不顾一切地向来路逃窜。李淳风和袁天罡互相看了一眼,也毫不犹豫地跟上。

那「无面者」似乎并没有追击,只是站在原地,缓慢地、僵硬地抬起一条细长的手臂,指向程知节等人逃跑的方向。它光滑的脑袋上,那些扭曲的符号骤然亮起刺眼的红光,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

逃亡中的士兵们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有几个身体较弱的士兵甚至当场口喷鲜血,栽倒在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程知节回头望去,只见那几块黑色石碑已经完全被幽光笼罩,那「无面者」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融入浓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幽陵谷的恐怖,才刚刚揭开序幕。而那隐藏在石碑之后的秘密,以及那个恐怖的「无面者」,无疑与信中提到的「镇魔寺」和「无面的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关于石碑和「无面者」的消息,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对未知的、无可名状的存在的渺小感。

第三章:镇魔寺的残骸

程知节一行人历经艰险,几乎是逃回来的。他们带回了幽陵谷深处的惊人发现:诡异的黑色石碑、扭曲的枯骨、恐怖的无面人形,以及那令人疯狂的低语和幻觉。

消息传回长安,朝野震动。李世民震怒于士兵的惨死,但也更加坚定了要查清幽陵谷真相的决心。他下令加强谷口封锁,严禁任何人靠近,同时催促程知节尽快整军,再次深入。

这一次,程知节做了更充分的准备。除了原有的兵力,他还特意从长安请来了几位在降妖除魔方面颇有声望的和尚和道士,希望能借助佛法道术的力量,应对可能出现的超自然威胁。同时,他还携带了更多特制的符箓、法器,甚至是少量据说是可以抵御精神侵蚀的秘药。

李淳风和袁天罡也再次随行。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更加小心谨慎。这一次,他们没有急于深入,而是在瘴气边缘地带,花费了数日时间,利用李淳风带来的特殊罗盘和阵盘,结合袁天罡的相术,反复测算,终于大致确定了那座「镇魔寺」可能的位置。

根据推算,镇魔寺应该位于幽陵谷最深处的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那里的地磁混乱最为严重,同时也是各种诡异现象最集中的区域。

「那里……恐怕就是当年隋炀帝秘密修建的镇压之地。」李淳风望着地图,忧心忡忡地说,「能够劳师动众,在如此凶险之地修建寺庙,所镇压之物,绝非凡品。而现在,封印很可能已经松动,甚至……已经被破坏了。」

「那信中所说的『无面的神』,莫非就是被镇压的东西?」程知节问道。

「很有可能。」袁天罡接过话头,「『神』之一字,未必是褒义。在某些古老的传承中,『神』也可以指代那些拥有强大力量、但形态不可名状、甚至可能带来灾祸的存在。『无面』……更是暗示了其形态的诡异和非人。」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去看看。」程知节下定决心,「此番,务必小心行事,如非必要,绝不与任何不明物体发生正面冲突。」

大军休整完毕,再次出发。这一次,他们借着罗盘的指引,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处明显的瘴气陷阱和能量异常区域,终于在一日后,抵达了地图所指示的那片谷地。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曾经或许真的有一座寺庙。

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

巨大的、雕刻着佛像和经文的石块散落得到处都是,许多石块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变黑的痕迹,不知是血迹还是别的什么。地面龟裂,形成一个巨大的、如同蛛网般的图案,裂缝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散发着恶臭。

废墟的中央,隐约可以看到一座残破不堪的、完全坍塌了的石塔基座,以及几根断裂的、雕刻着莲花的巨大石柱。整个废墟笼罩在一片令人压抑的死寂之中,甚至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

「这……就是镇魔寺的遗址?」程知节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李淳风和袁天罡更是面色凝重。他们能感觉到,这里残留的负面能量极其强大,而且性质非常古怪,既有佛门法阵被强行破坏后残留的混乱气息,又有一种更深沉、更黑暗、更原始的邪恶力量,如同蛰伏的毒蛇,潜藏在废墟之下。

「这里的地脉……被彻底污染了。」袁天罡看着脚下的裂缝和渗出的黑气,沉声道,「镇压的力量已经完全失效,甚至可能……反噬了。」

「我们得小心前进。」李淳风提醒道,「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可能隐藏着危险。」

众人小心翼翼地踏入废墟之中。脚下的瓦砾碎石发出「咔嚓」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尘土、腐朽木料和淡淡血腥味的怪异气味。

他们开始在废墟中搜索,希望能找到与当年镇压之事相关的线索。大部分建筑都已经彻底坍塌,被厚厚的尘土掩埋。偶尔能找到一些残破的佛像,但这些佛像的面部大多被砸得粉碎,或者呈现出一种极度痛苦和扭曲的表情,令人不安。

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下,他们发现了一块保存相对完好的石碑。这块石碑不同于之前看到的黑色石碑,通体由汉白玉雕成,上面用清晰的楷书刻着一段文字。碑文记载了当年隋炀帝派遣心腹方士「元空」,携「镇魔经」和「七宝琉璃盏」等法器,在此地修建「镇魔寺」,意图镇压来自「域外虚空」的「污秽之源」。文中提到,工程极其艰难,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甚至有工匠和士兵在施工过程中离奇发疯、死亡。最终寺庙建成,但元空方士却神秘失踪,只留下一条警告:「封印之力,千年渐衰,异兆将现,唯有以身饲魔,或可续之……」

「以身饲魔?」程知节读到这里,不禁皱眉,「这是什么疯话?」

「恐怕……元空方士在修建寺庙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或者被什么东西侵蚀了心智。」李淳风分析道,「这段碑文证实了我们的猜测,这里确实镇压着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而且封印并非永恒。」

「那『七宝琉璃盏』和『镇魔经』呢?」袁天罡问道,「如果能找到这些东西,或许能重新加固封印?」

众人继续搜寻,但一无所获。那些珍贵的法器,似乎早已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或者……被某种力量摧毁了。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眼尖的士兵在废墟深处的一堆焦黑的木炭中,发现了一个金属盒子。盒子不大,约莫一尺见方,材质非金非铁,通体呈暗灰色,表面布满了划痕和腐蚀的痕迹,但看起来依然十分坚固。

士兵将盒子呈了上来。李淳风仔细端详,发现盒子上刻着一些与黑色石碑上类似的诡异符号,但排列组合似乎有所不同,隐隐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盒子……似乎被某种力量封印过。」李淳风不敢贸然触碰,「上面的符号,像是某种……锁定装置?」

袁天罡尝试用佛门金刚咒去感应,却感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仿佛盒子内部蕴含着某种极端邪恶的东西,不容亵渎。

「打开它。」程知节沉声道,「既然找到了,说不定里面有重要的线索。」

李淳风和袁天罡都有些犹豫,但军令如山。李淳风深吸一口气,取出一把特制的长剑,小心翼翼地切开盒子的缝隙。盒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几下就被划开了。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混合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众人连连后退。盒子内部,并非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经书秘籍,而是一团……难以名状的「东西」。

那是一团不断蠕动、变换形态的暗红色肉块,表面布满了粘稠的、如同脓液般的液体,隐约可以看到其中嵌着无数细小的、如同眼睛般的黑色斑点,还在不停地开合、眨动。肉块中央,似乎包裹着一个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核心,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士兵们惊恐地大叫起来。

「快!封上!」袁天罡脸色大变,急忙掐诀念咒,一道金光打入盒子,试图重新封印。

然而,那团暗红色的肉块仿佛有生命一般,在金光的照射下剧烈地扭动起来,发出一阵阵无声的尖啸(或许是次声波),直接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智。一些意志薄弱的士兵立刻捂着头颅惨叫起来,有的甚至口吐白沫,昏厥过去。

李淳风也顾不上许多,立刻掏出数张威力强大的符箓,拍在盒子周围,形成一道道能量屏障,暂时将那肉块的尖啸压制下去。

「快走!」李淳风厉声道,「这东西太邪门了!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妥善处理!」

程知节当机立断,指挥众人迅速撤离废墟。他们不敢再看那个恐怖的肉块,也顾不上思考它是什么,只想尽快远离这片不祥之地。

然而,他们刚刚退出废墟没多远,异变再次发生。

大地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底深处苏醒。周围的瘴气疯狂翻涌,如同沸腾一般。

从镇魔寺废墟的各个角落,那些断裂的石柱、破碎的佛像、散落的石块,竟然开始……自行移动、组合!

它们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方式,重新拼接、堆砌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它们。断裂的石柱重新立起,虽然歪歪斜斜,但大致恢复了原来的形状;破碎的佛像残骸被重新拼合,虽然面目依然残破,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慈悲(或者说,是慈悲被扭曲后的)表情。

一座……更加残破、更加狰狞的「寺庙」,正在废墟之上缓缓重组!

而在这重组的「寺庙」上方,那团被李淳风等人带出的、暗红色的蠕动肉块,突然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猛地爆开!

无数细小的、如同蝌蚪般的黑色生物(或许是之前那些「眼睛」脱离了主体),如同黑色的烟雾般四散飞溅,融入了正在重组的寺庙之中。

刹那间,那座正在形成的、扭曲的寺庙,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邪恶的生命力,表面那些残破的佛像和经文,开始散发出幽暗的红光。一股比之前黑色石碑和无面人形更加恐怖、更加浩瀚、更加混乱和疯狂的气息,从这座「邪寺」中弥漫开来,席卷了整个山谷。

「不好!封印……彻底破了!」李淳风骇然道,「那肉块……是封印的核心!我们……我们把它放出来了!」

「快撤!回谷口!通知陛下!」程知节脸色煞白,大声下令。

然而,已经晚了。

从那座新生的「邪寺」之中,缓缓地「走」出了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比上次遇到的「无面人形」更加高大、更加扭曲。它同样有着类似人形的基础结构,但比例更加怪诞,肢体如同藤蔓般缠绕、蠕动。它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物质,不断地滴落着腥臭的液体。而最令人绝望的是它的头部——或者说,是它头部所在的位置。

那里,没有头颅。

只有一片光滑的、如同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削平的平面,上面同样刻满了那些扭曲的、闪烁着红光的诡异符号。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希望的虚无。

这个无面的怪物,散发出的气息,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恐怖,而是一种……直击灵魂本源的、让所有生命都感到本能恐惧和绝望的威压。仅仅是它的出现,就让周围的瘴气、大地、甚至空气都开始扭曲、异化。

「无……无面的神……」一个被吓傻的士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这个令人绝望的名字。

那无面怪物似乎「感知」到了李淳风等人,它那光滑的、虚无的「脸部」,缓缓地转向了他们。虽然没有眼睛,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被一双无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

一股冰冷、邪恶、混乱的意志,如同实质般压向他们。这意志并非针对某个个体,而是……漠视一切,如同看待蝼蚁和尘埃。

李淳风等人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灵魂仿佛都要被这股意志冻结、撕碎。他们体内的法力、精神力,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溃散。

「跑……」程知节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身体,向着谷口的方向踉跄奔逃。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跟着逃跑。他们知道,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甚至可能连死亡都不是终点,而是变成某种更可怕的存在的一部分。

那无面怪物并没有立刻追击。它只是站在那座扭曲的邪寺之前,缓缓地抬起一条如同藤蔓般扭动的触肢,指向程知节等人逃跑的方向。然后,它那光滑的头部平面上,那些诡异的符号骤然亮起,散发出妖异的红光。

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波扩散开来。

那些跑在后面的、伤势较重或意志较弱的士兵,瞬间惨叫着倒下,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般,从内部开始碳化、崩解,最终化为一滩滩黑色的、冒着气泡的粘液,融入了这片被污染的土地。

幸存的程知节等人,则在极度的恐惧和求生欲的驱使下,爆发出最后的潜力,拼命地向谷口跑去。他们不敢回头,但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绝望感和被窥视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他们心头。

幽陵谷深处,那座由废墟重组而成的邪寺,在无面之神的「注视」下,开始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邪恶波动。大地在哀鸣,天空被染上了不祥的紫黑色。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已经降临。而逃出来的程知节等人,不仅要面对自身的恐惧和创伤,还要将这足以动摇国本的恐怖消息带回去,并思考……如何面对一个连仙佛都束手无策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第四章:佛法无边?道法自然?

残兵败将,惶惶如丧家之犬。

程知节率领着不足百人(几乎是原兵力的一半)的残部,历经九死一生,终于逃回了幽陵谷口。他们个个带伤,衣衫褴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如同行尸走肉。

守在谷口的士兵见状大惊,连忙将他们迎入临时营寨。看着这些从前线撤下来的勇士如此狼狈,所有人都意识到,幽陵谷中的恐怖,远超他们的想象。

程知节立刻将李淳风、袁天罡以及几位僧道请到营帐之中,将他们在镇魔寺废墟的遭遇,以及那恐怖的无面之神的降临,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当然,关于那团蠕动的肉块和盒子里的恐怖存在,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隐瞒,只说是触动了某种禁忌,导致了灾难。

李淳风和袁天罡面色惨白,他们虽然早有预料,但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那种超越认知的恐怖,依然让他们心有余悸。

「无面之神……」袁天罡喃喃自语,「古籍中确有零星记载,称其为『阿撒托斯』、『奈亚拉托提普』或『犹格·索托斯』等名号,皆是域外混沌、终末之邪神。它们以星辰为巢穴,以恐惧和疯狂为食粮,形态不可名状,意志不可揣度。镇魔寺……恐怕就是当年前人偶然发现其降临痕迹,拼尽全力布下的一个囚笼。如今囚笼破毁,邪神降临,我等凡人……」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面对这样的存在,凡间的刀剑、甚至佛法道术,恐怕都如同蚍蜉撼树。

几位随行的僧人,面色同样凝重。为首的是一位来自嵩岳少林的禅师,法号「慧明」,修为深厚,德高望重。他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等无量无边之业力与疯狂,非凡俗智慧所能度量。然,佛法无边,普渡众生,亦有降魔手段。贫僧愿率弟子,于谷口设下金刚伏魔阵,或可暂时阻挡邪神威势,为我等争取时间。」

一位来自龙虎山的道士,道号「清风」,也上前一步,稽首道:「贫道亦愿一试。我龙虎山符箓斋,亦有镇压邪祟之秘法。待贫道绘制几道威力强大的符箓,或可助禅师一臂之力。」

慧明禅师和清风道士都想有所作为,这既是信仰的驱动,也是一种责任感。但程知节、李淳风和袁天罡心中都清楚,这只是杯水车薪。

「大师,道长,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程知节苦笑道,「但你们也亲眼看到了那邪神的威能。方才逃出来的兄弟,十不存一,其中不乏悍勇之辈,却在邪神『注视』下,瞬间化为飞灰。我军精锐尚且如此,金刚伏魔阵和符箓……恐怕也难以奏效。」

李淳风点头道:「程将军所言有理。那无面之神的力量,已经渗透了整个幽陵谷的地域规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领域』。在这样的领域内,佛法道术的效力会被极大削弱,甚至可能被扭曲、反噬。强行布阵或施法,不仅难以成功,反而可能激怒那位……存在,招致更可怕的报复。」

袁天罡也叹息道:「除非……能找到当年镇魔寺的真正秘密,找到克制那位存在的『本源』之物。否则,我们恐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无解。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中蔓延。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沉默的、身材瘦小的士兵,突然开口了。

「将军……先生……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名叫「阿牛」的年轻士兵,他在之前的逃亡中受了轻伤,但看起来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惊恐欲绝,反而眼神中带着一丝异样的……狂热?

「你有什么办法?」程知节皱眉问道。

阿牛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说道:「将军,各位先生,你们还记得……那封信吗?」

众人心头一动。

「信上说……『若有心人,能窥破谷中之幻,寻得山中『门径』,或可……窥见真像,甚至……与之沟通?』」阿牛努力回忆着信上的内容,「我当时只当是胡言乱语,但现在想来……或许……并非全是妄言。」

「门径?什么门径?」清风道士疑惑道。

「我在谷中服役多年,曾听老辈人讲过一个传说……」阿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说是在幽陵谷的最深处,那座废弃的镇魔寺附近,隐藏着一扇『界门』。这扇门,连接着我们这个世界,和……另一个『地方』。当年那位隋朝的元空方士,修建镇魔寺,不仅仅是为了镇压邪神,更是为了……看守这扇『界门』。」

「界门?连接另一个地方?」程知节皱起了眉头,「这听起来更像是志怪小说里的情节。」

「但……那封信提到了『窥破幻象』……」李淳风若有所思,「幽陵谷的瘴气、低语、幻觉,或许并非完全是自然现象,而是……某种引导?或者是……为了掩盖『界门』的存在?」

袁天罡也眼神微动:「如果真有这样一个连接异世界的『门径』,那么那位邪神,或许……并非从『天上』降临,而是……通过这扇『门』过来的?镇魔寺,既是镇压邪神,也是封锁『门径』?」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邪神是通过某种「门」来到这里的,那么就算暂时击退(或者说,暂时阻止了它的行动),它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而且,那扇「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阿牛,你说你知道这『界门』的线索?」程知节问道。

阿牛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是很确定。只是听老人说,要找到『界门』,必须先……『穿过幻境』。谷中的瘴气、低语、看到的景象,都可能是幻象的一部分。只有勘破虚妄,才能找到真实的道路。」

「勘破虚妄?」慧明禅师宣了一声佛号,「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施主所言,亦有几分禅意。只是,如何勘破?」

阿牛挠了挠头,说道:「我记得……传说中,有一种方法,是用……『心眼』去看。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意念』或者……『灵魂』去感知周围的真实。」

「心眼?灵魂感知?」李淳风和袁天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趣。这在道家和佛家的典籍中,确实有类似的记载,被称为「内视」、「神游」、「法眼通」等,是修行者追求的高深境界。但即便如此,想要用这种方式勘破如此庞大、如此诡异的幻境,也是难如登天。

「或许……可以一试。」袁天罡沉吟道,「邪神的领域虽然强大,但并非无懈可击。它的主要力量在于制造混乱和恐惧,干扰心智。如果我们能集中心神,排除杂念,或许……能找到一丝突破口。」

李淳风也点头道:「可以尝试。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干扰越少越好。同时,需要一些能够稳定心神、抵抗精神侵蚀的物品。」

清风道士立刻取出几张自己绘制的「清心符」和「破妄符」,分发给众人:「贫道这几张符箓,或许能起点作用。」

慧明禅师也道:「贫僧将带领弟子,为诸位诵经加持,祈求佛祖庇佑。」

众人商议决定,由李淳风、袁天罡、慧明禅师、清风道士,再加上阿牛和几名意志坚定、心无杂念的精锐士兵,组成一个探索小队,留在原地,借助符箓和佛法道术的保护,尝试进入「心眼」状态,寻找那传说中的「界门」。而程知节则率领其余士兵,退回谷口更深处,加固防御,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来自邪神领域的进一步威胁。

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众人各自准备。李淳风和袁天罡盘膝而坐,拿出罗盘和阵图,试图在混乱的能量场中找到一丝相对稳定的节点。慧明禅师带领弟子们围坐一圈,开始低声诵念《金刚经》、《心经》,佛音袅袅,试图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开辟出一方小小的清净之地。

清风道士则取出一枚桃木剑,悬挂在自己和李淳风等人头顶,剑身散发出淡淡的青光,形成一个微弱的防护罩。他又在地上画了几道简单的符文,试图稳定周围的能量。

阿牛和其他几名士兵,则按照慧明禅师的指导,闭目静坐,努力摒除杂念,尝试集中精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幽陵谷中的邪异波动越来越强烈,那座邪寺散发出的红光越来越盛,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一遍遍冲刷着探索小队成员的心神。

即使有符箓和佛法的保护,众人也感到越来越吃力。眼前开始出现各种幻象:故乡的亲人、逝去的战友、荣华富贵、恐怖的怪物……种种影像交织在一起,试图扰乱他们的心智。

「守住心神!不要被迷惑!」慧明禅师的声音在佛音中显得有些吃力。

李淳风紧守心神,运转家传的心法,试图用理性的力量去分析眼前的幻象,寻找破绽。袁天罡则闭上眼睛,手指掐诀,模拟着星辰运行的轨迹,试图用宇宙的规律来对抗这混乱的领域。

阿牛的情况有些特殊。他自称能感知到一些奇怪的「波动」,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在他的「心眼」中,周围的世界仿佛是一片不断流动、扭曲的彩色雾气,那些幻象在其中若隐若现,但似乎……又与他隔着一层。

就在众人感觉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阿牛突然发出一声低呼:「我……我好像看到了……」

「看到什么?」袁天罡立刻问道,强打精神。

「一条……路?」阿牛的声音有些迷茫,「就在……那些『雾气』的后面……黑色的……石头铺成的……」

李淳风和袁天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能引导我们过去吗?」

阿牛点点头,努力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大概……是那边……」

在阿牛那近乎本能的指引下,众人开始小心翼翼地移动。他们不再依赖肉眼,而是凭借着各自功法的感知,以及对阿牛那模糊指引的信任,向着幽陵谷更深处、邪寺废墟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更多诡异而恐怖的景象:扭曲的树木长出了人形的枝桠,地面上浮现出无数挣扎哀嚎的骷髅面孔,空气中回荡着诱惑人心的低语……但凭借着坚定的意志和佛法道术的护持,他们最终还是闯过了这些考验。

渐渐地,他们眼前的幻象开始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真实」感。周围的空间似乎变得不稳定起来,光线扭曲,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最终,在阿牛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一片完全由漆黑光滑的「石头」构成的圆形空地上。这些石头似乎是天然形成的,表面没有任何缝隙,如同一个巨大的、由黑色岩石构成的祭坛。

而在祭坛的正中央,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由无数暗红色线条组成的符文法阵。这个法阵散发着微弱而邪恶的红光,与远处邪寺散发的红光遥相呼应。

而在法阵的中央,悬浮着一个……扭曲的、不断旋转的「门」。

那不是普通的门,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呈现为多重交错的几何平面,时而又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蠕动着的生物器官,表面覆盖着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物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冰冷的气息。门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紫色电弧,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就是传说中的……「界门」!

「找到了……」慧明禅师看着那扇诡异的门,喃喃道,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这扇门散发出的气息,比那座邪寺更加古老、更加邪恶、更加不可名状。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感到灵魂都在战栗。

「这就是……连接那个存在的『地方』的通道吗?」清风道士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淳风和袁天罡也面色凝重。他们能感觉到,这扇门与幽陵谷的整个邪异领域,都有着本质的联系。它既是通道,也是……封印的一部分?或者说,是镇压邪神的阵眼?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牛茫然地问道。

众人陷入沉默。找到「界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尝试关闭它?还是……通过它去「沟通」?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远处,那座邪寺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一股强大无比的意志,如同实质般跨越空间,瞬间锁定了祭坛上的众人!

「无……面……的……神……」

一个冰冷、扭曲、非人的意识,直接侵入了所有人的脑海!

「擅闯……禁地者……皆为……祭品……」

伴随着这个意念,那扇悬浮的「界门」猛地剧烈震动起来!门上的紫色电弧暴涨,化作一道道粗大的闪电,朝着祭坛上的众人劈去!

同时,地面上的暗红色符文法阵也亮了起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法阵中央传来,似乎要将所有人都吸入门内!

「不好!是陷阱!或者……是献祭仪式!」李淳风惊骇大喊。

「快!阻止法阵!干扰那扇门!」袁天罡厉声道。

慧明禅师和清风道士立刻将全部功力灌注到佛法和符箓之中,试图抵挡那股精神冲击和闪电攻击。士兵们则举起兵器,想要冲向法阵,但面对那恐怖的威压,他们的动作迟缓无比,如同陷入了泥沼。

李淳风和袁天罡则迅速分析着眼前的局面。阻止法阵?那扇门似乎才是关键。干扰那扇门?他们又能做什么?

就在这危急关头,阿牛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双眼变得赤红,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那扇「界门」冲了过去!

「阿牛!不要!」众人惊呼。

但阿牛仿佛中了邪一般,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冲到了法阵边缘。他伸出双手,竟然……主动抓住了那旋转门扉上流淌的黑色粘液!

「啊——!」阿牛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老化,皮肤如同被快速抽干了水分和生命力,变成了一具干瘪的木乃伊,然后又迅速化为黑色的粉末,被界门上的吸力彻底吞噬!

而在阿牛消失的瞬间,那扇「界门」的震动似乎平息了一些,法阵的吸力也减弱了。同时,那股冰冷、邪恶的意志,似乎……带上了一丝……困惑?和……愤怒?

「祭品……不够……纯净……」

一个断断续续的、更加混乱的意念传来。

紧接着,异变再次发生!

那扇界门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混乱、疯狂的能量洪流,从中喷涌而出!

这股能量洪流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信息」和「疯狂」构成。它扫过之处,空间扭曲,现实崩坏。祭坛上的黑色石头开始融化、变形,如同蜡烛般滴落。远处的邪寺废墟在能量的冲击下寸寸碎裂,化为空间乱流的一部分。

「不好!是……是能量反噬!那扇门……要失控了!」袁天罡骇然道。

「快撤!」李淳风当机立断。

然而,已经晚了。

那股能量洪流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祭坛。慧明禅师和清风道士布下的防护瞬间被冲垮,两人被狂暴的能量余波击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士兵们更是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瞬间被撕碎、湮灭。

李淳风和袁天罡仗着身法灵活和对能量的敏锐感知,勉强躲避着致命的冲击,但还是被余波扫中,身受重伤,口吐鲜血。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扇失控的「界门」释放出越来越恐怖的能量,周围的空间开始大规模地扭曲、坍塌,仿佛整个幽陵谷,都要被这扇门吸进去,彻底化为虚无!

就在这毁灭性的灾难即将降临之际,李淳风和袁天罡的脑海中,几乎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那封信上,还有一句话:「……或可……阻止……」

阻止什么?阻止邪神降临?还是……阻止这扇门的失控?

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任何一丝可能性,都必须尝试!

李淳风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打在自己的罗盘上。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一个方向——邪寺废墟的中心,那座石塔的基座!

「是那里!一定是那里!当年的阵眼!或者说……是用来控制这扇门的『钥匙』!」李淳风嘶声喊道。

袁天罡也瞬间明白了过来。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用自己鲜血绘制的「北斗镇煞符」,注入全部法力,大喝一声:「破!」

符箓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射向李淳风所指的方向。

与此同时,李淳风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罗盘狠狠地砸向地面,同时口中念诵起一段古老而晦涩的咒语——那是他从家族秘典中找到的、一种早已失传的、用于干扰和破坏空间节点的秘术!

金光与咒语的力量,在邪寺废墟的中心交汇!

就在此时,那扇失控的「界门」,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威胁。它猛地停止了向外喷发能量,反而将所有的力量收缩回来,整个门扉剧烈地闪烁、扭曲,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和愤怒的符号。

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它缓缓地、艰难地……转向了李淳风和袁天罡!

门扉上,那无数扭曲的符号,骤然亮起,组成了两个巨大而扭曲的、仿佛由痛苦和疯狂凝聚而成的文字。

这两个文字,不属于任何已知的语言体系,但它们的「含义」,却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狠狠地刺入了李淳风和袁天罡的脑海,让他们瞬间理解了它的「意义」:

「阻……碍……者……灭……」

下一刻,那扇凝聚了无尽邪能与疯狂的「界门」,化作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和形态的洪流,朝着李淳风和袁天罡,以及他们身后那片已经化为炼狱的废墟,狠狠地……撞了过去!

第五章:残响与余烬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李淳风和袁天罡瞳孔骤缩,全身冰凉。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面对那扇凝聚了「无面之神」部分意志和恐怖力量的「界门」,他们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显得那么渺小和徒劳。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洪流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异变再次发生。

但这一次,并非来自那扇「界门」,也不是来自邪神。

而是来自……废墟之下。

「轰隆隆——!!!」

一阵沉闷而悠远的地鸣,突然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远古巨兽正在苏醒。紧接着,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那座刚刚被能量洪流摧残得更加残破的邪寺废墟,包括那座石塔的基座,在地鸣中开始……崩塌、下沉!

仿佛整片大地都变成了流沙,要将一切都吞噬。

「快走!」袁天罡猛地拉起已经呆滞的李淳风,嘶吼道。

两人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恐惧,连滚爬爬地向着远离废墟的方向跑去。身后,是更加恐怖的景象:

大地撕裂,深不见底的裂缝张开,吞噬着残垣断壁和扭曲的能量。那扇失控的「界门」,在撞击无果之后,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地壳变动所影响,光芒急促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刺耳尖啸,然后……化作点点黑色的光屑,消散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之中。

随着「界门」的消失,那股笼罩在整个幽陵谷上空的、冰冷而邪恶的意志,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肆虐的瘴气开始变得稀薄,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也淡了许多。大地的震动虽然依旧,但似乎……缺少了某种核心的驱动力。

幽陵谷的恐怖,似乎在瞬间消退了大半。

但这并非结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

李淳风和袁天罡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废墟范围,回头望去,只见原本的谷地已经面目全非。大地塌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盆地。盆地边缘,是扭曲的、如同被巨力揉捏过的山峦和岩石。之前的邪寺、废墟、乃至那座诡异的「界门」,都已经消失不见,仿佛被大地彻底吞噬。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波动,以及大地深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结束了……吗?」李淳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袁天罡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迹,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茫然。「或许……是暂时的结束。但……那扇『界门』,还有那位『无面之神』……」

他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击退,或者说,暂时逼退了?但根源未除,隐患仍在。那扇「界门」消失,但谁也不知道它是彻底毁灭了,还是再次转移到了其他地方。那位「无面之神」的意志虽然退去,但以它的存在形式,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更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刚才那阻止了「界门」最后攻击、并引发大地塌陷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是镇魔寺真正的、被遗忘的守护力量?是那位失踪的元空方士留下的后手?还是……幽陵谷深处,沉睡着比「无面之神」更加古老、更加强大的存在?

他们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远方,谷口的废墟方向,冒出了一缕缕炊烟,以及……人影。

「是……是程将军他们!」袁天罡惊喜地指着那边。

李淳风顺着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幸存的士兵们正在清理废墟,救治伤员。刚才的大地塌陷和能量爆发,似乎并没有波及到谷口区域。

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向谷口走去。

当他们回到营地时,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同时也伴随着深深的疑惑和担忧。程知节看到他们虽然狼狈不堪,但好歹活着回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李先生,袁先生!你们回来了!太好了!」程知节激动地上前扶住他们,「慧明大师和清风道长呢?还有阿牛他们……」

听到这个问题,李淳风和袁天铉的脸色更加沉重。

他们将后来发生的事情,包括找到「界门」、「无面之神」的反击、界门的失控、以及最后那场毁灭性的灾难和大地塌陷,简略地告诉了程知节。当然,他们也隐瞒了关于「界门」背后可能存在的更深秘密,以及那股阻止「界门」的最后力量的来源。

程知节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幽陵谷一行,恐怕是他们此生经历过的最恐怖、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大部分兄弟都死了,连少林高僧和龙虎山道士都……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程知节茫然地问道,「陛下那边……该如何交代?」

李淳风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据实禀报。幽陵谷之祸,源于地底深处潜藏的古老邪祟,其力非人力可抗。镇魔寺遗址已毁,暂时……或许没有了直接的威胁。但谁也无法保证,那邪恶的存在,不会卷土重来。」

袁天罡补充道:「当务之急,是加固谷口防御,防止谷中残余的邪异气息外泄,造成更大范围的灾害。同时,要严密封锁此地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至于幽陵谷深处的秘密……或许,应该永远埋藏下去。」

程知节点点头,他明白其中的分量。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旦泄露出去,足以动摇国本,甚至引发天下动荡。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幸存的唐军士兵们在程知节的指挥下,开始了艰难的善后工作。他们清理了谷口的废墟,救治伤员,收集阵亡将士的遗骸(虽然很多已经无法辨认)。同时,他们按照李淳风和袁天罡的建议,在谷口周围设置了特殊的符文陷阱和预警法阵,试图监测谷内的动静,防止那诡异的红光和瘴气再次蔓延。

李淳风和袁天罡则留在谷口,整理思路,记录下他们在幽陵谷中的所见所闻,以及那些关于「界门」、「无面之神」的零星线索。他们知道,这次的经历,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在那片被诅咒的土地之下,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危险。

至于那扇神秘的「界门」,以及它所连接的世界,还有那位「无面之神」的真正来历和目的,都成为了困扰他们的谜团。他们隐隐感觉到,这背后牵扯到的,可能不仅仅是幽陵谷,甚至不仅仅是唐朝,而是……更加广阔、更加古老、更加黑暗的宇宙图景。

数日后,幽陵谷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谷口的瘴气不再外泄,大地也停止了进一步的塌陷。程知节留下了一部分士兵驻守,并留下了大量的符箓和预警法阵,以防万一。然后,他率领着剩余的士兵,护送着受伤的将士和记录的资料,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路途。

李淳风和袁天罡也随军返回。他们知道,幽陵谷的事情,必须第一时间向皇帝禀报。

长安城,大明宫。

当李淳风和袁天罡将幽陵谷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呈报给李世民时,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也不禁脸色发白,沉默良久。

幽陵谷的惨重损失,以及那超出理解范围的恐怖,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他无法掌控、甚至无法理解的力量。

最终,李世民下令,将幽陵谷列为帝国最高机密,任何人不得擅自提及。留守的士兵和程知节,则被授予了极高的封赏(同时也被警告严守秘密),以表彰他们的功绩(和牺牲)。

至于李淳风和袁天罡,他们因为及时返回,并提供了关键的情报,得到了嘉奖,但也被要求对此事严格保密。

事情,似乎就这样被压了下去。

幽陵谷,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仿佛那场惊天动地的灾难,从未发生过。只有那片被大地吞噬的废墟,以及空气中偶尔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诡异波动,证明着那段恐怖的记忆并非虚幻。

然而,对于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来说,幽陵谷的阴影,却永远烙印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李淳风常常在深夜研究那些记录下来的符号和文字,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无面之神」和「界门」的线索。袁天罡则更加沉迷于相术和天机推演,试图从星辰运转中,窥探那冥冥之中的威胁。

他们都知道,事情并没有真正结束。

那扇消失的「界门」,那退去的「无面之神」,它们的威胁并未解除。它们只是暂时潜伏回了黑暗之中,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苏醒的机会。

而人类,在这浩瀚而诡异的宇宙面前,依旧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所谓的仙佛之力,或许能对抗人间的妖魔鬼怪,但在那些来自「彼岸」的、不可名状的恐怖面前,也可能……只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挣扎。

未来的某一天,当星辰再次轮转,当封印再次松动,那来自幽陵谷深处的、冰冷的、疯狂的意志,是否会再次降临?人类,又该如何面对这来自宇宙深渊的、终极的恐怖?

没有人知道答案。

或许,只有那残破的记录,和幸存者们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恐惧,成为了那段被遗忘的历史的唯一残响。

……

而在那片被大地吞噬的、如今被称为「幽陵深渊」的地方,黑暗的最深处。

那座由无数枯骨和扭曲石块构成的、早已坍塌的镇魔寺废墟,静静地躺在深渊底部。

在废墟的最核心,那片曾经矗立着石塔基座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

坑洞的底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如果你能屏住呼吸,屏蔽掉所有的感官,或许能「听」到……

一种极其微弱、极其缓慢的……「心跳」声。

咚……咚……咚……

仿佛有什么沉睡了亿万年的东西,正在逐渐苏醒。

而随着这「心跳」声,一丝丝微弱的、暗红色的光芒,开始在坑洞的最深处,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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