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脆响,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在黑色的岩石上炸开,崩飞的玉屑划破了赵乾的脸颊。
那方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的伪造玉玺,此刻变成了一堆不值钱的石头渣子。
赵乾跪在地上,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他呆呆地看着那堆碎玉,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亮熄灭了。
“假的。”
周辰拍了拍手上的石粉,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赵渊找苏州最好的玉匠雕的,用的还是青海玉。可惜,做得再真,也就是块石头。”
“你……你不想要?”
赵乾抬起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声音嘶哑,“有了它,你就能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
周辰笑了。他走到赵乾面前,蹲下身,视线与这个亡国世子齐平。
“你以为我这一路杀过来,靠的是这块石头?还是靠你们赵家那点可怜的‘天命’?”
周辰指了指身后。
那里站着手持火枪的叶狂,站着提着滴血长剑的穆青寒,站着数万名刚刚征服了这片蛮荒之地的钢铁战士。
“我的名分,是手里的刀给的。我的顺,是让百姓吃饱饭换来的。”
周辰站起身,靴子踩在那些碎玉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赵乾,你还不明白吗?大乾亡了,不是因为我周辰太强,是因为你们太烂。”
赵乾瘫软在地。
他最后的筹码没了。
“别杀我……别杀我……”
赵乾突然像条蛆虫一样蠕动着向前爬,试图去抱周辰的靴子,“我知道一个秘密!我爹在岭南还藏了一批宝藏!只要你放了我,我都给你!我去海外,我去当野人,绝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周辰后退半步,避开了那双脏手。
“宝藏?”
周辰看着周围那些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兵,“把岭南的瘴气治了,把路修通了,这片土地本身就是宝藏。至于你说的金银……”
他摇了摇头。
“留着去下面花吧。”
“温心怡。”
“臣在。”
一身飞鱼服的温心怡走上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没有毒酒,只有一条白绫。
“体面点。”
周辰转过身,不再看这个可怜虫,“你是赵家最后的男人,别让人看笑话。”
赵乾看着那条白绫,浑身剧烈颤抖。他想跑,但他已被锦衣卫死死按住。他想骂,但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
“送世子上路!”
两名锦衣卫面无表情地拿起白绫,套在了赵乾的脖子上,然后用力收紧。
“荷……荷……”
赵乾的双脚在地上乱蹬,眼球暴突,双手拼命去抓脖子上的绳索,却只抓出了几道血痕。
十息之后。
挣扎停止了。
这位曾经锦衣玉食、幻想着复辟大乾的世子,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彻底断了气。
至此,大乾皇室的直系血脉,断绝。
周辰没有回头,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些跪在一旁的蛮族头人。
这帮人刚刚杀了他们的王——侬智高,此刻正忐忑不安地等着新主人的发落。他们以为,只要献上投名状,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样,关起门来当土皇帝。
“陛下。”
一名年长的头人壮着胆子爬出来,手里捧着一份地图,“这是三十六洞的地界图。我们愿尊陛下为‘天可汗’,年年纳贡,岁岁来朝……”
“纳贡?”
周辰接过地图,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进了旁边的火堆。
火苗窜起,吞噬了那些代表着割据和分裂的线条。
头人愣住了,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我不缺那点贡品。”
周辰的声音在山寨广场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铁锤砸在这些头人的心上。
“从今天起,岭南没有土司,没有三十六洞。”
“只有大周的岭南道。”
周辰指着山下那条刚刚修通的宽阔官道。
“路修通了,以后这里设州、设县。朝廷会派流官来治理,会派驻军来守卫。你们……”
他看着那些面色惨白的头人。
“想当官的,去考科举,或者凭军功。想做生意的,朝廷给你们免税三年。但谁要是还想关起门来养私兵、当土皇帝……”
周辰拔出横刀,猛地挥下,斩断了身旁的一根图腾柱。
轰隆!
挂满骷髅头的木柱倒塌,激起一片尘土。
“这就是下场。”
头人们看着那根断裂的柱子,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黑狼卫,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没了。
“草民……遵旨!”
老头人带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跪,跪断了岭南千年的土司制度。这一跪,把这片游离于中原之外的化外之地,真正纳入了大周的版图。
……
半个月后。
大军班师。
周辰并没有急着回京,而是站在“鬼愁崖”的那个缺口处,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绿色的丛林。
路已经通了,商队已经开始络绎不绝地进入。
茶叶、盐巴、铁器源源不断地运进来,换走的是珍贵的药材、木料和矿石。
“陛下,该走了。”
白玉霜骑马停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封刚刚从京城送来的急报,脸色有些凝重。
“京城出事了?”周辰问。
“不算出事,是有人不安分了。”
白玉霜压低声音,“新政推行了半年,国库虽然充盈了,但底下的暗流越来越大。这次您御驾亲征岭南,京城里有些‘老朋友’,似乎觉得机会来了。”
“老朋友?”
周辰接过急报,扫了一眼。
上面是锦衣卫的密报:宰相王安石(架空)虽然配合新政,但他门下的学生、故旧,正在串联各地儒生,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恩科”上搞事情。而且,几个百年世家正在暗中转移资产,似乎在策划一场更大的“软抵抗”。
“摊丁入亩挖了他们的根,科举改制断了他们的路。”
周辰收起急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当然要跳墙。”
“陛下,要动手吗?”穆青寒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不急。”
周辰翻身上马,目光投向北方。
“外面的仗打完了,该回去收拾家里的老鼠了。”
“他们不是喜欢玩笔杆子吗?不是喜欢讲祖宗家法吗?”
周辰一夹马腹,青鬃马发出一声长嘶。
“这次回去,朕要给他们立一个新的规矩。”
“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规矩。”
大军开拔,尘土飞扬。
岭南的烟云散去,但京城的迷雾,才刚刚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