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交接处,一片无人的寂静海域。迷你阳光号静静停泊在翡翠般的海面上,随着微波轻轻晃动,像一片被遗忘的叶子。
沈青独自站在甲板上,鸽灰色的大衣下摆被海风微微拂动。她闭着眼,墨色的长发在脑后安静垂落。
识海深处,无数道因果线纠缠延伸,颜色各异,明暗不定,如同星河倒悬,又似命运的蛛网。
属于路飞的那道,炽热如骄阳,带着橡胶般的韧劲,正向着一个方向坚定地延伸,虽然微弱,但清晰可辨。
属于索隆的,凌厉如出鞘的刀,在山治那道温暖跃动的火焰旁缠绕片刻,又各自分开。
罗的那道冷静幽深,基德的狂躁炽烈,鹰眼的沉静锐利,路奇的隐忍晦暗,卡库的温和坚韧,洛基的蓬勃厚重……一道道,一缕缕,与她神魂深处紧密相连。
还有更多。娜美、乌索普、乔巴、罗宾、弗兰奇、布鲁克、甚平……草帽团的伙伴们,光芒温暖而明亮,汇聚在艾尔巴夫的方向,如同欢腾的星群。
萨博、艾斯、马尔科、……白胡子团的诸位,光芒炽烈中带着怀念。克洛克达尔、巴基、米霍克……光芒复杂但坚韧。战国、卡普、鹤……海军老一辈的线,颜色沉静许多。
香克斯、贝克曼……红发团的线,洒脱不羁。
更远处,还有无数或明或暗的线,连接着四海八方,认识的不认识的,恩人、路人、甚至有过节的人……构成了她与这个世界千丝万缕的羁绊之网。
而在这些线之中,有几缕极其细微、却散发着柔和纯净金光的丝线,从她这里延伸出去,没入虚空,不知连接向何方。那是她曾分散出去的功德之力,是救赎,是馈赠,也是锚点。
她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又归于平静。指尖轻轻拂过腕上那枚古朴的通讯戒指,几道传讯流光没入其中,是给几个关键之人的简短留言。
然后,她摊开右手掌心。一点纯粹到极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光明的金色光粒,自她眉心缓缓飘出,落在掌心。光粒不过米粒大小,却蕴含着磅礴如海、温暖如春日的生命力与愿力——这是她积攒的部分本源功德,最纯粹的生命能量。
左手抬起,并指如剑,在身前虚空中缓缓划动。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指尖过处,空间如同被无形之力熨帖抚平,又向内缓缓塌陷,露出其后深沉无垠、星光点点的虚无。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流淌着银色时光碎片的通道,无声无息地在她面前打开。通道深处,光影扭曲变幻,时间的洪流仿佛在其中奔涌,传来遥远而模糊的潮汐之声。
打开它,需要代价。
不是灵力,而是更本质的东西——生命本源,时光的长度。
对她而言,万年寿元如同浩瀚星河,燃烧些许,如同星河中取一瓢饮。但那种本源被点燃、时光从指缝中流逝的感觉,依旧清晰。
温暖,却带着一丝无可挽回的怅然。她能感觉到,自己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寿命”,正在以一种恒定的、不可逆的速度,悄然消减。像沙漏中的沙,无声流淌。
但她脸上没有任何痛惜或犹豫,反而露出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笑。金色的眼眸映着通道口流转的银色碎光,清澈而坚定。
有些路,必须走。有些因果,必须亲自去了结。为了现在,也为了……那些金色的、连向未知的线。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艾尔巴夫的方向,虽然目力所及只有海天一色。然后,再无迟疑,一步踏入了那流淌着银色光晕的通道之中。
身影被扭曲的光影吞没。通道在她身后缓缓闭合,最后一点银光碎屑飘散在海风中,消失无踪。迷你阳光号依旧静静漂浮在海面上,甲板上空无一人,仿佛它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便会归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
艾尔巴夫,巨人族宫殿深处,一间临时整理出来、充当临时“指挥部”的宽敞石室内。
洛基、路奇、卡库三人或坐或站,正在核对一份长长的宴会物资清单。突然,三人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抬头,望向某个方向——并非沈青离开的方位,而是冥冥中某种联系的骤然波动。
洛基手里巨大的羽毛笔“啪嗒”一声掉在石桌上,溅开几点墨渍。
他脸上总是挂着的、属于巨人王子的爽朗笑容瞬间消失,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里面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了然,担忧,以及深深的无奈。
卡库正在泡茶的手顿了顿,滚烫的茶水溢出了杯沿,他却恍若未觉,只是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路奇反应最细微,他只是搁下了手中的清单,站直了身体,原本放松靠在石壁上的脊背微微绷紧。
那双总是缺乏情绪的眼中,望向虚空,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石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她去了。” 洛基率先打破寂静,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巨人族罕见的凝重。
卡库轻轻放下茶壶,拿起布巾擦掉桌上的水渍,动作依旧从容,但语气里也染上了一丝不确定:“那么……我们所有人的记忆,会发生改变吗?” 他看向路奇,后者是cp9出身,对时间、因果这类超自然概念接受度似乎更高,在青云宗五年也接触了不少玄奥知识。
路奇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喧闹的广场和远处海天相接之处。广场上,巨人和来自四海的人们正在忙碌地布置宴会场地,笑声、吆喝声隐隐传来,一片热火朝天。而那个方向,海天茫茫,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 他最终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时空的修正力量难以揣度。可能一切如常,可能细微改变,也可能……天翻地覆。” 他顿了顿,补充道,每个字都像冰珠落下,“但阿青没问题。她既然决定去做,就一定会做到。”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是对她实力的信任,更是对她那份决心的了解。
洛基走到他身边,巨大的手掌拍了拍路奇的肩膀,险些把他拍进地里,力道又放得很轻:“代价是生命的燃烧。虽然对她来说,命很长,但……” 他摇了摇头,没说完,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燃烧寿命,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是触及了生命最本质、最禁忌的领域。
路奇转过头,深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洛基,又扫过卡库,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不能让其他人看出来。
尤其是路飞、索隆、山治、罗、基德他们。”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冷峻的笃定,“如果他们知道,绝不会让她去。”
卡库苦笑了一下,推了推空气眼镜:“以那几位的性子……确实会拦,哪怕拦不住,也会闹翻天。艾斯和萨博先生恐怕也不会坐视。”
洛基重重点头,表情严肃:“阿青决定的事,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就是稳住这边,等她回来。” 他看向窗外喧闹的广场,深吸一口气,重新挤出那个爽朗的笑容,虽然眼底还残留着忧虑,“好了,继续对清单吧!宴会可不能出岔子!不然阿青回来要骂人的!”
路奇沉默地走回桌边,重新拿起清单,目光落在纸面上,却似乎没有聚焦。过了几秒,他忽然极低地、几乎含在喉咙里说了一句:“……最好不要让她看到……”
“嗯?” 卡库没听清,疑惑地看他。
路奇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虽然声音依旧很轻:“……卖艺的你们。”
卡库:“……?!”
洛基:“……哈??”
路奇说完,自己似乎也觉得有些荒谬,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窘迫”的神色,虽然很快被他用惯常的面无表情掩盖过去。
卡库也想起了什么,脸皮抽动了一下,扶额:“应、应该不会吧……穿越时间那么严肃的事情,阿青大人应该没空去看那些……无关紧要的角落吧?”
洛基看看路奇,又看看卡库,虽然不明白具体指什么,但看两人这副样子,也猜到了八成是某些不想被提起的尴尬往事,于是哈哈干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对对,阿青是去做正事的!哪会乱看!来来,继续对清单,肉类储备好像还差点……”
话题被生硬地转开。但三人心中那根关于沈青穿越的弦,却始终紧绷着。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并等待。
与此同时,远离艾尔巴夫的某片陌生海域。
一艘简陋得可怜的小帆船,正歪歪扭扭地航行在波涛之间。船小得像个玩具,一个浪头打来就像要散架。但站在船头那个头戴草帽、笑容灿烂的少年,却稳如泰山,橡胶脚丫牢牢吸附在甲板上,兴致勃勃地掌着舵——虽然他根本看不懂罗盘,纯粹是靠直觉和“那边看起来比较好玩”在航行。
路飞已经这样漫无目的地漂了好几天。饿了就用橡胶手臂从海里捞鱼,生起小火(差点把船烧了)烤一烤,渴了就接雨水,或者遇到好心商船讨点水。他一点也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有趣极了,像回到了最初出海的时光。
这天,海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镇的轮廓。路飞眼睛一亮,橡胶手臂伸长,抓住桅杆(其实只是一根简陋的木杆)一荡,了望一番,兴奋地大喊:“岛!有岛!一定有肉!”
他手忙脚乱地把小船靠向简陋的码头,橡胶脚在岸边的木桩上一蹬,人就炮弹般射了出去,轻巧地落在码头的木板上。
小镇看起来普普通通,渔民和商贩居多。路飞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骚动。毕竟,那张脸,那顶草帽,如今大海贼时代,谁人不识?
“海、海贼王!是蒙奇·d·路飞大人!”
“路飞大人!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天啊!我见到活的海贼王了!”
“路飞大人!感谢您救了这个世界!”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激动万分,七嘴八舌。有大胆的孩子想摸他的草帽,有少女脸红着递上鲜花,有老人颤巍巍地送上自家酿的果酒。
路飞被围在中间,也不恼,哈哈大笑,橡胶手臂伸长,接过递来的食物和水,来者不拒,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唔唔!好吃!谢谢!对了,你们有没有看见阿青?就是一个很厉害、穿白衣服、黑头发、眼睛闪亮亮的女人!她是我伙伴!我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