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陈世杰举兵造反,五万边军直扑京城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了京畿的每一个角落。一时间,京城内外,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商铺纷纷关门歇业,百姓拖家带口试图逃离,达官显贵则紧闭府门,惶惶不可终日,整个帝都陷入了一片山雨欲来的恐慌之中。
然而,摄政王府却如同一座沉默的礁石,屹立在恐慌的浪潮之中。
赵珩被加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旨意已然下达。他没有时间休息,更没有时间理会体内的余毒和伤势。战争,如同一头嗜血的巨兽,已经张开了獠牙。
王府前厅,此刻已临时改为帅帐。巨大的沙盘上,京畿地形与叛军进军路线被清晰地标注出来。赵珩一身玄色轻甲,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凤眸却锐利如鹰,扫视着麾下迅速集结的将领。
墨羽、以及京畿大营、禁军、城防军的主要将领皆肃立帐中,气氛凝重而肃杀。
“陈世杰老贼,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裹挟边军,其心可诛!”赵珩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叛军前锋已过潼关,距京城不过三百里,骑兵疾行,两日便可兵临城下!”
他指尖点在沙盘上的几个关键位置:“京畿大营主力需立刻前出,依托‘落鹰涧’、‘虎牢关’险要地势,层层设防,迟滞叛军锋芒,消耗其锐气和粮草!禁军一部协防!”
“是!”京畿大营主将抱拳领命。
“京城九门,即刻起进入战时管制!许进不许出!加强巡逻,严查奸细!城内治安,由城防军和本王亲卫共同负责,若有趁乱滋事、散播谣言者,立斩不赦!”
“遵命!”城防军统领和墨羽同时应道。
“另外,”赵珩目光扫过众将,“发布讨逆檄文,昭告天下,揭露陈世杰勾结北狄、谋害皇嗣、举兵造反之罪!同时,传令各地督抚,严守关隘,若遇叛军,坚决打击!若有助纣为虐者,与叛贼同罪!”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如同精密齿轮般迅速传递下去。整个京城的战争机器,在赵珩的掌控下,开始高效运转起来。恐慌依旧存在,但一种铁血的秩序,正在逐渐取代混乱。
……
王府内院,萧锦颜靠在窗边,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军队调动的号角和马蹄声,脸色苍白,肩胛处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
侍女已经将外面天翻地覆的变化告诉了她。皇后被软禁,陈国公造反,赵珩临危受命,即将出征……而他,还身中剧毒,伤势未愈!
他怎么能……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上战场?!
“才人,您喝点药吧。”侍女端着药碗,担忧地劝道。
萧锦颜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王府前院的方向,那里是帅帐所在。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那是他的责任,是他的战场。可是……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赵珩为了救她,引毒入体时那痛苦而决绝的眼神;浮现出他抱着昏迷的她,声音颤抖地呼唤她的名字……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她心中汹涌,混合着担忧、心疼,还有一种……名为“不愿独活”的决绝。
她猛地睁开眼,对侍女道:“更衣。”
“才人,您的伤……”
“无妨。”萧锦颜语气坚定,“我要去见他。”
……
帅帐内,军情如火,命令一道道发出,将领们领命后匆匆离去。当最后一名将领退出后,偌大的帅帐内只剩下赵珩一人。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咳嗽起来,用帕子捂住嘴,摊开时,上面赫然是一抹刺目的黑红!
“阎王帖”的余毒,终究还是在他心神俱疲、内力压制减弱时,再次发作了!
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萧锦颜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衣裙,长发简单地挽起,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
她一眼就看到了赵珩手中那带血的帕子,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王爷!”她快步上前,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体。
赵珩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想将帕子藏起,却被萧锦颜紧紧抓住手腕。
“你……”赵珩想说什么。
“别说话!”萧锦颜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三指立刻搭上他的腕脉。
脉象混乱不堪!余毒如同附骨之蛆,与他自身的力量激烈冲突,严重侵蚀着他的经脉和脏腑!更糟糕的是,他心力交瘁,内力消耗巨大,已然快要压制不住毒素的反扑!
这样下去,他根本撑不到平定叛乱,自己就会先被这剧毒拖垮!
萧锦颜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着赵珩苍白而坚毅的侧脸,看着他眉宇间深藏的疲惫和痛楚,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她想起那本《南疆异闻录》中,除了记载“换血秘术”外,还有一种更为古老、也更为凶险的秘法——“同心蛊”。并非慕容翊所中的“牵丝蛊”,而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之蛊。施术者以自身心血为引,种下子蛊,可与中蛊者(身怀母蛊)分担伤害,甚至……分担毒素!但此蛊一旦种下,两人性命相连,一损俱损,再无解除之法!
这是禁术,是赌上一切的疯狂!
可是……看着他此刻的模样,想着他即将面对的腥风血雨,萧锦颜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分犹豫。
“王爷,”她抬起头,看着赵珩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可怕,“您相信我吗?”
赵珩对上她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眉头微蹙:“锦颜,你想做什么?不可胡来!”
“我没有胡来。”萧锦颜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一种凄然绝艳的美,“我只是……不想看着您一个人扛下所有。您守护这江山社稷,守护您在意的所有人……那么,就让我来守护您。”
话音未落,她猛地并指如剑,点向自己心口!一缕殷红的血珠被她逼出指尖,那血珠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有生命流动的淡金色光泽!
“以吾之心血为引,契同心之约,承君之痛,分君之忧……同心蛊,成!”
她低声吟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文,那淡金色的血珠如同活物般,化作一道细微的金线,瞬间没入了赵珩的胸口!
赵珩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悸,一股温暖而奇异的力量涌入体内,与他自身的血脉隐隐相连。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在体内肆虐的“阎王帖”余毒,仿佛被分走了一半,那蚀骨钻心的痛苦骤然减轻了大半!
而萧锦颜,在子蛊种下的瞬间,脸色瞬间变得比他还要苍白,身体晃了晃,一口鲜血喷出,那血液中,赫然带着与他之前吐出的毒血相似的灰黑之色!
她强行分担了他一半的毒素和伤害!
“锦颜!”赵珩惊骇欲绝,一把将她抱住,感受着她瞬间变得微弱的气息和冰冷的手,心中涌起滔天巨浪般的悔恨与痛楚!“你……你怎么这么傻!”
萧锦颜靠在他怀里,虚弱地笑了笑,声音几不可闻:“这样……您就能……多撑一段时间了……王爷……一定要……赢……”
说完,她便再次晕了过去,这次,是因为承受了太过猛烈的毒素和秘术的反噬。
赵珩紧紧抱着她冰冷的身躯,感受着体内那减轻了一半却依旧存在的痛苦,以及那通过“同心蛊”传来的、属于萧锦颜的微弱生机和沉重负担,眼眶瞬间红了。
这个傻女人……这个让他心疼到骨子里的傻女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小心翼翼地将萧锦颜抱起,对闻声进来的墨羽沉声道:“照顾好她!不惜一切代价!”
他将萧锦颜交给墨羽,然后转身,再次看向沙盘上那代表着叛军的猩红箭头。
此刻,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冰冷和杀意,更增添了一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绝!
为了母妃,为了锦颜,为了这摇摇欲坠的江山,他绝不能输!
“传令!全军开拔!目标——落鹰涧!”
他抓起帅案上的头盔,大步走出帅帐,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如同展开的战旗。
烽烟已起,他将以残破之躯,携同心之誓,亲赴沙场,平定这场席卷天下的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