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
“笃、笃、笃。”
一阵不合时宜、甚至带着几分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如同惊雷般炸碎了这一室旖旎,将紧绷的暧昧瞬间撕裂。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灵月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试探的声音:
“无玄,你睡了吗?”
这一声,就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李惊玄心头的燥热。
他动作一僵,悬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停住,指尖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却再也无法向前。
夜姬的身体也是猛地一僵,脸上的柔情蜜意瞬间凝固,随即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涌起滔天的怒火,湛蓝色的眼眸瞬间变得冰冷刺骨,杀气四溢。她猛地转头看向房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崩出三个字:
“死魔女!!!”
她肺都要气炸了。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氛围,好不容易让他动了情,眼看就要修成正果,竟然又被这个死魔女给搅黄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青阳宗一路到流云城,这个女人就像阴魂不散的影子,处处跟她作对,事事坏她好事!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冲着门外大声喝骂道:“大半夜的发什么疯!我们已经睡下了!你要是发情难受,就去找根柱子蹭蹭,别在这里碍眼,赶紧滚!”
门外沉默了一瞬,只有隐约的呼吸声传来。
灵月当然知道夜姬在撒谎。自从夜姬鬼鬼祟祟溜出自己房间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隔壁贴着墙根听着动静,房间里的低语与细碎声响,她听得一清二楚,那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站在门外的灵月,深吸了一口气,手掌微微出汗,指尖攥得发白。
她的心跳得很快,如同擂鼓,脸颊也有些发烫,连耳根都泛起了红晕。曾几何时,她是高高在上的魔族圣女,清冷孤傲,视凡尘情欲为无物,何时做过这种听墙角、故意坏人好事的勾当?
但脑海中,师尊 “情魔” 的教诲此刻如洪钟大吕般回荡,清晰无比:
“徒儿,想要抓住男人的心,脸皮就要厚!什么矜持,什么圣女架子,在真爱面前统统都是狗屁!尤其是面对妖族帝女这样强势霸道、又工于心计的情敌,你若不争不抢,男人迟早被她勾到床上去。一旦生米煮成熟饭,有了肉体羁绊,你再想插足,就难如登天了!”
“记住,缘分是天定的,机会是抢来的。你已经错过了悬崖底的那次机会,就绝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灵月想起当初在悬崖底时,自己赤身裸体被李惊玄抱在怀里的情景。那时的自己羞愤欲死,只想着遮掩。如今回想起来,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当时胆子大一点,脸皮厚些、直接顺水推舟,现在的局面或许完全不同。
不能再退了。
哪怕被那妖女骂死,被李惊玄误解,她也要插这一脚!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师尊说得对,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
灵月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羞耻感与慌乱。面对夜姬的辱骂,她非但没有生气离开,反而挺直了腰杆,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执着:
“无玄,开门。我有重要的事与你商议。”
“死魔女,都说睡下了,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失心疯了?” 夜姬怒不可遏,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尖锐的怒意,“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非要半夜三更来搅局,你安的什么心?缺男人外面一大把!”
听到屋内夜姬气急败坏的吼声,灵月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夜姬越是愤怒,就越说明她还没得手,自己来得正是时候。
“睡下了?” 灵月隔着门板,声音平稳,丝毫听不出慌乱,反而带着几分笃定,“妖女,你说谎的本事倒是愈发见长了。我此来并非为了与你斗嘴,而是真有要事相告。”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故意放慢了语速,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杀手锏,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强调:
“是关于苏念真安危的消息,以及…… 那天道阁隐藏极深的‘阴谋’。”
屋内,原本还在极力安抚暴走边缘夜姬的李惊玄,听到 “苏念真” 三个字,瞳孔猛地一缩, 如同被一盆刺骨的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法掩饰的凝重与痛楚,像乌云般笼罩在他眉宇间。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根本不受理智控制 —— 苏念真这三个字,早已成了他心头最敏感的弦,一碰就痛。
怀中的温香软玉忽然变得烫手,那股原本令人沉醉的暧昧,在这短短一瞬便冷到了极点,连空气都仿佛凝结成冰。
夜姬当然感受到了。
她几乎贴在李惊玄的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感觉到他胸腔里的心跳骤然失序 —— 不再是因情欲而狂乱,而是因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骤停,随即又沉重地跳动起来。
夜姬眼中的柔情瞬间凝固,湛蓝色的眸子里飞快掠过一丝错愕,紧接着,滔天的怒火从心底疯狂涌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随即抓起一旁的被子,愤愤地裹住那诱人的娇躯,只露出一双喷火的眼眸,眼中的怨气几乎能把门板烧穿。
从进城开始,这该死的魔女就处处针对自己。本来只要两间房,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和呆子住在一起,那是绝佳的机会,能将之前数次被打断的柔情续上,生米煮成熟饭。
结果这死魔女非要横插一杠,硬生生逼得呆子开了三间房,把自己像防贼一样防着。
好不容易等到半夜,自己精心打扮一番,甚至不惜放下妖族帝女的矜持,偷偷溜过来 “夜袭”。眼看呆子已经动了情,眼看这最后一道防线就要突破,可偏偏…… 这该死的魔女竟然一直在暗中窥视,还掐着点过来搅局!
“该死!该死!该死!”
夜姬在心中疯狂咒骂,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指尖死死攥着身下的锦被,几乎要将布料抠破。
她恨透了门外那个名叫灵月的魔女!
心里面早就将灵月凌迟了一万遍:“这个该死的贱人!以前那副清高圣女的模样去哪了?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现在怎么竟然变得如此不要脸?还‘有关苏念真的安危’,我呸!这借口找得连鬼都不信!”
“她就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火气。这哪里是商量正事?分明是算准了时机来捣乱!
“这个死魔女以前哪有这种心机?以前她就是个冷冰冰的木头!” 夜姬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魔族那个专门修炼魅惑之道的老妖婆 —— 情魔。
“肯定是那个该死的老魔女教她的!除了那个整天想着怎么勾引男人的老虔婆,谁还能教出这种半夜敲门、以退为进的阴损招数?之前这小魔女脸皮薄得很,怎么可能做得出听墙角这种事?”
夜姬越想越气,连带着那在背后推波助澜的魔主也一并恨上了:“还有那个挨千刀的老不死魔主!为了拉拢呆子,强行组成联盟,竟然派出那个水性杨花的老魔女过来当狗头军师,教坏这个小魔女!甚至还联合我族里的老顽固,想方设法拆散我和呆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太可恶了!”
她越想越委屈,又忍不住在心里骂起了李惊玄:“还有这个呆子!真是个榆木脑袋!那魔女的演技拙劣得连街边的瞎子都能看穿,他居然还真信了?气死本宫了!气死我了!”
可骂归骂,夜姬却又无可奈何。
她太清楚了,苏念真是李惊玄心头的一根刺,一碰就痛,一拔就血流不止。今晚只要这三个字一出,那旖旎的风月便彻底碎了。
她虽骄横,却不蠢。知道这时候即便把灵月赶走,即便自己脱光了扑上去强行求欢,也只会让李惊玄更为难,甚至心生反感。
因为李惊玄眼中的光灭了 —— 那股因情欲而生的热度早已退却,此刻填满他眼眶的,只有对那个 “女煞星” 苏念真的无限忧愁与牵挂。
这种认知,比灵月的捣乱更让她感到挫败和心痛。
夜姬原本还想再张口大骂,但看到李惊玄瞬间变化的脸色,感受到他周身骤然收紧的气息,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就是灵月的阳谋。
灵月算准了李惊玄最在意什么,只要搬出苏念真,就算那妖女此刻脱光了挂在他身上,他也得乖乖开门。
果然,片刻的沉默后,房内传来了李惊玄低沉而坚定的声音:
“进来。”
话音落下,他屈指一弹,一道微弱的魂力飞出。“咔哒” 一声,门栓滑落,紧接着房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股微凉的夜风灌了进来,吹散了最后一丝暧昧。
灵月一身整齐的紫衣,身姿挺拔如松,神色看似平静,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她耳根处那抹尚未消退的红晕,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
她目光先是快速扫过、满脸怒容的夜姬,见她裹着被子,被子边缘露出一角衣衫不整的躯体、显然并未得手,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将视线定格在李惊玄脸上,神色瞬间变得肃然。
李惊玄也缓缓起身,神色凝重地走向房内一桌边。
灵月迈步而入,目光先掠过李惊玄紧绷的侧脸,再越过他肩头,落在床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夜姬身上。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随即又被恰到好处的忧心忡忡覆盖,连眉梢都染上了几分愁绪。
她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屋内那冷到极致、几乎要杀人的寒意,也径直走到桌案旁坐下,动作从容得仿佛这是自己的房间。
李惊玄也跟着走到了桌边,在她对面落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木纹。
灵月垂眸看着桌案,指尖轻轻绞着衣角,神色凝重地开口:“无玄,现如今我们已经进入了天道阁的势力范围,再往前便是龙潭虎穴。我想,我们必须现在规划一下如何营救苏念真的事,否则到了地头也是两眼一抹黑。”
在床上的夜姬听了这话,差点没气笑出来。
“装!接着装!”
她心中冷笑连连。这哪里是来商量苏念真的安危?这理由找得简直拙劣!现在才刚进城,情报全无,连苏念真是生是死、被关在哪座峰、哪个牢都不知道,能规划出什么营救计划?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自己得逞,故意来恶心自己!
“这个该死的魔女,脸皮居然变得这么厚了?” 夜姬半躺在床上,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随手再拉过被子盖了盖那诱人的身段,只露出一双喷火的眸子。
她语气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直接下了逐客令:“死魔女,你脑中是不是都生满草了?连苏念真是生是死都还没弄清楚、谈何规划?我俩累了,要睡觉。你赶紧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若是换了以前的灵月,听到这般羞辱的驱赶,早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了。
可今晚的灵月,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她连看都不看夜姬一眼,仿佛床上那个人根本不存在,目光只牢牢锁在李惊玄身上。
桌边烛火昏黄,映得灵月的侧脸多了几分柔和。她双手交叠在桌案上,神情看似专注,实则内心早已如擂鼓般狂跳,耳根发烫,指尖攥得发白,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紊乱。
她并非真的不懂羞耻。
堂堂魔族圣女,深夜前来敲门,硬生生打断人家的好事,还要赖在这里不走 —— 这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让魔界众生惊掉下巴。
但她没有退路。
正如她师尊情魔所言,感情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稍一退让,便会满盘皆输。
她偷偷抬眼,飞快瞥了一眼面前的李惊玄。少年剑眉星目,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侧脸依旧坚毅如刀削,只是那眉宇间锁着的,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深忧虑。
灵月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却很快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无玄,” 她垂眸看着桌案,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声线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起来格外惹人怜惜,“我是真的太担忧苏念真的安危了。一想到她为了将祭台的消息带给我们,现在指不定正在天道阁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 可能是扒皮抽筋,又或者是更可怕的灵魂酷刑…… 我心里就难过得喘不过气来,根本睡不着。”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眼望向李惊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如果是…… 你可以先睡一会儿,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下就好。我只想离你近一点,这样心里会踏实些。”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占据了关心盟友的道德制高点,又恰到好处地展现了柔弱与深情,让人心生怜惜。
李惊玄闻言,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他只觉得灵月深明大义,不仅没有因之前婉拒她的情意而记恨,反而如此关心苏念真的安危。相比之下,自己之前那些避嫌的想法,倒显得有些小人之心了。
苏念真…… 那个总是清冷着脸,却在黄泉坊秘境中与自己生死相依的女子;那个在深渊古阵中,与自己深情拥吻的女子;那个为了将祭台的消息送出,独自闯入魔宫的女子。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如灵月所说,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
一种巨大的愧疚感和恐慌感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让他根本无暇去思考灵月这番话背后的深意。
“没事。” 李惊玄声音沙哑,摇了摇头道,“我也在担忧她,根本睡不着。既然来了,咱们就再仔细推敲一下,进入天道阁后的几种可能,以及应对的退路。”
床上的夜姬听到这里,简直要气疯了。
“蠢货!呆子!大白痴!”
她在心里把李惊玄骂了千万遍,“这个该死的魔女,除了不知廉耻,胸无半点营救那女煞星的计策!她说的这些全是废话!除了来捣乱我的好事,她有个屁的本事!还有这个呆子,就是个榆木脑袋!这么拙劣的演技都看不出来吗?她那是担忧苏念真吗?她分明是馋你的人!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夜姬看着那两人凑在桌前低声交谈的背影,只觉得刺眼无比。
她想冲过去把桌子掀了,想把那个装模作样的魔女扔出去。但看着李惊玄那紧锁的眉头和沉痛的侧脸,她所有的怒火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无力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她知道,只要涉及苏念真,这个呆子就会乱了方寸。
“算了,眼不见为净!”
夜姬赌气般地将被子往头上一蒙,转过身面朝墙壁,不再理会那两个 “商量正事” 的人。
她霸占着李惊玄的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虽然心里委屈得要命,但连日来的奔波疲惫,加上刚才情绪的大起大落,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真的睡着了,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桌边,李惊玄和灵月压低声音,断断续续地讨论着。
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李惊玄一个人在分析。
他手指点着桌案上虚拟勾勒的天道阁地形图,细细推演着潜入路线与应变之策;而灵月只是偶尔附和两句,更多时候,她撑着下巴,目光并未落在推演的路线上,而是牢牢锁在李惊玄的侧脸上,眼神复杂,有痴迷,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烛火渐渐黯淡,灯油即将燃尽。
随着夜色渐深,灵月的眼皮也开始打架。她本来就是强撑着精神过来的,如今目的已经达到,那股一直紧绷的弦也就松了下来。
没过多久,她的呼吸便变得绵长均匀,趴在桌案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就这样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惊玄停下了话头,看着面前已经熟睡的灵月,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轻轻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肩头,动作轻得生怕惊醒她。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肩头,他的眉头却始终紧锁着,没有丝毫舒展。
从青阳宗出来后,这一路走来,他并非真的迟钝如木头。
灵月的心意,那些刻意的接近,那些笨拙的示好,甚至这几日与夜姬针锋相对的争吵,他又岂会完全不知?
他曾不止一次私下找灵月谈心,坦诚而直白地告诉她:“我心属夜儿,只想与她携手共度余生。你我之间只有盟友情谊,当以联盟为重,共同对抗天道阁,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可是,每次灵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或是装傻充愣,或是用似是而非的话语将他的拒绝堵回去。这一路走来,她更是有意无意地介入他和夜姬之间,像今晚这种争风吃醋、故意捣乱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是不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李惊玄看着灵月那张即使在睡梦中,眉宇间依然带着一丝倔强的脸,心中充满了疑惑。还是说,魔族的思维方式真的与常人不同,不懂得 “拒绝” 二字的重量?
可她是魔主派来的联盟代表,身份特殊。在这个对抗天道阁的关键节骨眼上,他不能把话说得太绝,更不能让她太过难堪 —— 否则一旦联盟破裂,对抗天道的大计将毁于一旦。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从未听进去,又或者说,她根本装作没听懂。
这又是何苦呢?
李惊玄转过身,目光投向床铺。
夜姬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头如瀑的青丝,散落在枕边,衬得那截露在外面的脖颈愈发白皙。她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霸道,像一团烈火,却在这一路上为了自己受尽了委屈。
青阳宗的追杀路上,是她用幻术一次次为他开辟生路;斗兽场的绝境中,是她不惜燃烧帝皇血脉,为他杀出一条生路。那份感情,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真情,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早已刻入他的骨髓。
他爱夜姬吗?
毫无疑问。那是生死与共沉淀下来的刻骨铭心,是早已认定要携手走完这条逆天之路的伴侣。
可是……
当他的视线从夜姬身上移开,望向窗外那片漆黑的夜空,心口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再次袭来,尖锐而清晰。
苏念真。
那个清冷如仙,却在黄泉坊秘境中与他并肩对抗妖兽的女子;那个在深渊古阵中与他神魂交融,亲历了他所有苦难与冤屈的女子;那个为了他,不惜背叛师门,道心崩塌,独自闯入魔宫的女子。
一想到 “苏念真” 三个字,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
这种痛,究竟是什么?
是单纯的愧疚吗?是因为她因自己而遭此大难?
还是说…… 在那次神魂交融之后,在那次深渊之底的和解拥吻之后,有些东西,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质了?
如果说对夜姬的爱是烈火,是并肩作战的狂热与依赖;那么对苏念真,就是一种深埋在灵魂深处的隐痛与怜惜,一种想把她从泥潭中拉出来、护在身后的冲动。
这种情感太过复杂,夹杂着仇恨、立场、愧疚与悸动,剪不断,理还乱。
“呼……”
李惊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头疼欲裂。
这感情的债,比那青阳宗的‘天命祭台‘还要难破。
他甚至有些自嘲地想,或许自己这种想要追求公平与正义、注定要逆天而行的人,本就不配拥有感情。每一次的心动,最后都变成了刺向爱人的利刃。
小雅是这样,苏念真也是这样。
若是夜姬再因自己而出事……
李惊玄不敢再想下去,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看着夜姬散落在枕边的头发,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只要苏念真还活着,哪怕要把这天捅个窟窿,哪怕天道阁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至于这乱如麻的感情纠葛……
李惊玄苦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疲惫。或许,只能交给时间,或者交给这该死的宿命去裁决了。
夜风吹过,烛火终于燃尽,最后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消散在黑暗中。
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三个人的命运,就像这即将到来的黎明前的黑暗,混沌、纠缠,充满了未知与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