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石的话语刻薄而直接，撕开了所有温情的伪装，将血淋淋的实力对比摆在台面上。他盯着灵小小，继续施加压力，语速加快。
“现在，民政会愿意给你体面，给你一条还算光明的退路，让你去空乡当城主，这是给你台阶下！是你自己主动申请，还能保留一份颜面和一定的自主权。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等过了这个村，形势再变，议会里其他声音占了上风，或者罗亚这边彻底崩盘闹出大乱子，到时候可就不是空乡了！分到哪个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去当个看守矿洞或者边境哨所的闲职，可就说不定了！那时候，你可就连哭都找不到调门！”
赤裸裸的威胁，毫不掩饰。高压，本身就是一种最常用，也最有效的谈判手段。夏石的身上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煞气，那是经历过实战，处理过不少麻烦后积累的气息，意在进一步摧毁灵小小的心理防线。
“如果你们是这个态度的话，那就别谈了。”灵小小缓缓地放下一直虚按在桌边的手，声音依旧平稳，但这句话说出时，带着一种划清界限的冷意。
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
不过，洛井深谙张弛之道。把人逼到绝境，狗急跳墙，殊死一搏，反而不美。谁知道林玄那等人物，是否真的没留下一点隐秘的人脉或后手？
万一灵小小被逼到绝路，不管不顾闹将起来，或者真引出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人，反而麻烦。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毕竟，双方的恩怨，目前来看，还没到你死我活、必须彻底铲除的地步。
民政会要的，始终是罗亚这片土地的实际掌控权和稳定收益流，而不是灵小小这条本身价值并不算特别巨大的性命。一个能用的金丹修士，哪怕是从对手那里转化过来的，也有其价值。
大棒挥过了，甜枣也得适时递上。洛井脸上立刻又堆起那副和事佬的笑容，伸手虚按了一下，仿佛在安抚夏石的急躁，也像是在劝慰灵小小：
“哎呀，灵道友莫怪，莫怪！这位夏石道友，就是性子急了那么一点，说话直，但其实本性不坏，也是为道友您的处境着急嘛。”他转向夏石，假意嗔怪，“夏道友，有话好好说嘛。”
夏石从鼻子里又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但没再开口。
然后洛井再次看向灵小小，语气变得更为推心置腹，身体也微微前倾，拉近了一些距离：
“灵道友，您也理解一下。毕竟，您终究……嗯，也只是金丹初期的修士，而且如此年轻，确实缺乏治理一国的经验。咱们先不说那遥不可及的元婴境界，就说这为政一方，也是需要历练和资历的嘛。您看，如果您先去空乡这样的地方，积累个十几二十年、甚至几十年的治理经验，把方方面面都摸熟了，做出了成绩，到时候，再凭借这份资历和人脉，向联邦申请调任，去治理一个规模小一些、或者环境类似但更需要经验的邦国，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嘛！东联邦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有这种先例吗？严格来说，有。但那每一个从城主做到邦国领主的金丹，背后无一不是有着强大的派系支持、联姻纽带或者立下了特殊的功勋。
而现在灵小小身后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已经陨落、影响力正在急速消散的师父名头，这种可能对她而言，几乎就等于不可能。
洛井这话，更像是一张永远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一张用美好未来包裹的废纸。
至于元婴？在洛井和夏石，乃至绝大多数知晓内情的人看来，失去了林玄这样一座靠山的海量资源支持和指点，灵小小未来在无人帮扶的情况下，想要突破到元婴期，概率微乎其微。
就凭她那天赋，这辈子在金丹都是走了狗屎运了，元婴那是想都别想。这话他们没说出口，但眼神和语气里，那种隐含的轻视与断定，灵小小感受得清清楚楚。
灵小小自然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会死死抓住罗亚不松手，哪怕它现在像个烫手山芋。
一旦坐稳，未来固然会有无数来自内部外部的麻烦和挑战，需要耗费无数心力去平衡、去斗争，但与之相比，所能掌握和调动的资源，所能获得的潜在利益和发展空间，明显远远大于那些麻烦。
这是一个高风险、但潜在高收益的赌局，而她，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咬牙赌下去。
“我说了，我再想想。”
灵小小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重复这句话时，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份文件，却没有去碰它，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夏石眉头一拧，眼中戾气一闪，刚想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洛井已经抢先一步，抬起了手，做了一个明确而温和的阻拦手势。
“好好好，不急，不急。”
洛井的笑容无懈可击，慢条斯理地将那份文件收回储物袋，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的紧张对峙从未发生。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并无线头的衣襟。
“事关重大，确实应该慎重考虑。既然灵道友还需要时间想想，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这份方案，您心中有数就好。我们会在末水城暂住几日，等候道友的佳音。”
说着，他客气地拱手一礼，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仍旧面色不虞的夏石。夏石冷哼一声，但也站起身，跟着洛井向外走去，步伐迈得很大，带起一阵风。
等离开了城主府，走到被寒风席卷的街道上，夏石才愤愤地开口，声音压低了，却依然带着火气：“真是认不清自己，靠山都倒了，还坐着这么高的位置，也不怕摔死！给脸不要脸！”
“话不能这么说，夏道友。”洛井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保持着那份圆滑，“好歹曾经也算是身居高位吧，突然后台垮了，一分不清现实也正常。看起来，是咱们给的压力还不够大，或者说，她还没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绝境。再施加点压力就好了。”
他眯着眼，看着领主府那并不算宏伟的门楼，心中开始盘算着应该用怎样的方式，才能更有效、更不留痕迹地逼迫灵小小主动申请放弃罗亚的管理权。
是进一步切断罗亚对外的物资渠道？还是在五大家族那边再点点火？或者，双管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