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身在其位,又有这样的机会,我不能再退缩。
您明白吗?现在有这样一件事,可能成为全国的典范。
也许最后结果仍如石沉大海,但至少能激起一点涟漪。
哪怕只是一点,也足以让我们为之奋不顾身。
您能理解吗?”
听完祁同伟的话,骆山河轻轻叹了口气。
以他的位置,他当然明白:有些事明明有问题,但体制的力量过于庞大,庞大到他们这些人往往只能顺从。
就这么简单。
在这样的时刻,他们无法多言,只能静静注视。
能做到不随波逐流,已需要莫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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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祁同伟却不同。
他是想借此机会再向前迈一步,或者说,借这个时机往前进一步。
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他并不具备。
他固然也有家国情怀,却终究缺了几分热血。
此时此刻,他望向祁同伟的目光里,更多的,是羡慕。
那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羡慕。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同伟,你这样做……要小心啊,万一事情闹大了……”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很明白。
虽然没有明说,立场却已经表明。
毕竟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清楚,在这个集体里,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当然,像祁同伟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少,但说句不好听的,抱持旧有思想的人也不少。
祁同伟这么做,势必会得罪一批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这些人,大多都是既得利益者,这一点无法回避。
无奈,骆山河也只能提醒他注意安全,除此之外,他无能为力。
此刻,他的表现很现实——想多说几句,却又担心祁同伟的安危;在一定程度上,他也不能直接施以援手。
他内心非常赞赏祁同伟的做法,可有些事情,终究需要一股热血——而他,现在已没有了。
祁同伟却一点不意外,反而脸上满是笑意,丝毫看不出背后的心酸,只是说道:“您多虑了,我这个人别的不好说,就是惜命。
我信一条:人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
现在李达康这件事,我只是推动,并没有干预,一切都是按法律程序走的。
这样的事,国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跟眼下汉东的局势比起来,显得有点不一样罢了。
这些事,我自己有分寸。
再说了,这个案子目前八字还没一撇,最后的审判,李达康并不会被定罪,这才是关键。
这些方面,我很小心的。
您放心,不用太过担心。”
祁同伟说得越是轻松,骆山河的心里就越是沉重。
他未曾料到,祁同伟竟会有这般念头。
但他无法多言,也无力置喙。
酒杯举起,所有言语尽在不言中。
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一切尽在默契里。
..
汉东,光明区分局。
常成虎望着眼前的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常成虎没料到自己会落网。
他在京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初他表哥程度,曾任光明区分局局长,后来跟了赵瑞龙。
他这个街头混混,竟也一步登天,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都交到了他手上。
别小看这些脏活——就拿大风厂拆迁项目来说,他从中捞了几百万。
这种事,玩的是人脉和头脑。
他混了这么多年,一向拿捏得准。
但这次,他失手了。
他的拆迁公司,算得上是京州最大的一家。
谁都知道,拆迁这行当,是黑势力盘踞最深的地方。
他心知肚明,城市发展过程中,这类事并不稀奇。
可如今汉东的局势,已经不同了。
表哥程度提醒过他,叫他收敛些。
他没放在心上——不就是拆迁吗?老本行了。
再说了,合作方可是大陆集团!那是李达康的嫡系。
这种公司的业务,还能出岔子?
程度劝了几次没用,也就不再多说。
良言难劝该死鬼——这话在常成虎身上应验了。
光明区断桥事件发生的当晚,程度还没反应过来,常成虎就已经被捕。
易学习动作之快,可见一斑。
可即使被抓,常成虎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常成虎。
他背后的人,远非昔日可比。
现在的他,底气更足了。
“常成虎,你老实交代!”
“这次的断桥事件,是不是你参与的?”
面对民警的质问,常成虎一脸不以为然。
如今已不同往日,他从不把这类威胁放在心上。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类似的场面他见得太多。
常成虎瞥了民警一眼,满不在乎地说:
“警官,我只是在现场看个热闹,你就要抓我,这不太公平吧?我形象是不太好,可我也是合法公民。
发生这种事我也很痛心,但你们何必为难我?”
常成虎毫不客气地反驳着,民警却不理会,直接取出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冷冷地盯着他:
“常成虎,遇难的几户人家都能作证,他们都曾被威胁过,说这里迟早会被毁——这话是不是你说的?这份文件是爆破公司的交易记录,你从他们那里买了,去哪了?你告诉我,这难道不是你做的?”
光明区的人对常成虎再熟悉不过。
以前程度在的时候,很多事都是他经手,但总因证据不足,一次次被他逃脱,或是有人替他顶罪。
这一次,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决心将他绳之以法。
可常成虎早已习惯这种场面。
他看也不看那份报告,反而带着几分嘲弄说道:
“警官,我是做什么的?搞拆迁的。
那些拆迁户漫天要价,我想办法吓唬一下人,不行吗?难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要是说丑国总统明天遇刺,难道真发生了也算我头上?你们警察说话要负责,凡事都得讲证据。
我配合你工作,但你也得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不然我不认,我还要投诉你。
我们讲的是证据,不是想象。”
常成虎一脸无所谓。
他清楚,法律讲究的是疑罪从无。
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这种事对他而言,早已司空见惯。
毕竟,他的生意本就游走在法律的边界。
与警察周旋,他再熟悉不过。
对面的警察面无表情,将手中的文件重重拍在桌上。
“常成虎,少来那些虚的。”
“你是什么人,我们心里都清楚。”
“别绕弯子,告诉我——”
“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你买 干什么?”
常成虎脸上浮现笑意,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文件,目光又落回警察身上。
这些在他眼里,都无关紧要。
他向后一靠,却被审讯椅挡住,也没在意,继续说道:
“警官,这能说明什么?”
“ 用途多了去了。
我最近迷上钓鱼,可京州水库的鱼太精,总是空手而归。”
“试了各种饵料都没用,一气之下,就买了点 去炸鱼。”
“效果还真不错,炸了不少。
您要是喜欢吃鱼,我送您几条尝尝?”
“放心,鱼身上没有 味,味道可比市场买的好多了。”
审讯警察一听,怒火中烧,眉毛几乎竖了起来。
“就为了炸鱼???”
常成虎一脸得意,看着面前的两名警察。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名警察俯身凑到审讯员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审讯员眼中闪过惊喜,再看向常成虎时,目光愈发冰冷。
常成虎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心中升起疑虑。
待那人离开后,原本濒临爆发的审讯员却忽然和颜悦色地看着他。
常成虎,你的手下二浪已经全部交代了。
这个案子,就是你做的!
此时,常成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这个二浪是他的铁杆心腹,几乎所有事情都与他一同参与。
可以说,自己的一切,这个心腹都了如指掌。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常成虎顿时无法冷静。
这里不是别处,而是警局。
若真出了什么纰漏,他可能就得彻底交代在这里。
看着面前的警察,常成虎的心越来越虚。
见常成虎沉默不语,对面的警察经验丰富,自然明白该如何应对。
他毫不客气,紧盯着常成虎说道:
“常成虎,怎么不说话了?
刚刚那股劲儿哪去了,一听说二浪招了,就怕了?
你放心,咱们也算是老熟人,多少卖你表哥一个面子。
只要你主动交代,可以算你自首。
说说吧,这次断桥事件到底怎么回事,原原本本讲清楚!”
警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趁此关键节点,必须尽快撬开常成虎的嘴。
常成虎闻言一滞,
那一瞬间,他几乎想要坦白。
但也只有一瞬间——他清楚自己所犯的事一旦说出,
不止是坐牢这么简单,背后的人更不会放过他。
他不傻,明白此时闭口不言尚有一线生机,
一旦开口,就真的彻底完了。
以前跟着赵瑞龙混的时候,他就深知:
只要自己能扛住不开口,就还有希望;
可一旦说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于是,常成虎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
便低下头,不再直视审讯的警察。
对面的审讯员心中暗喜,看来效果已经显现。
此时的常成虎,几乎已经准备好了。
眼下只差一个关键契机。
一旦抓住那个时机,撬开他的嘴便易如反掌。
预审人员心知接下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