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月圆前夜。
靖海侯府的书房里,气氛凝重如铁。云逸将赵晖提供的抄录册摊在桌上,徐锐坐在他对面,一页页仔细翻阅,眉头越皱越紧。
“与星陨阁‘主上’直接通信……‘圣血者’候选……二十年前萧妃旧事……”徐锐放下最后一页,沉声道,“若这册子内容属实,星陨阁所图,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
云逸点头:“赵晖说他姐姐赵莹三年前被掳,作为‘圣血者’候选。而星陨阁似乎在各地搜罗身怀特殊血脉之人,进行某种试验。”
“试验……”徐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当年你母亲萧妃怀你时,宫中曾有异象,先帝特意请钦天监与太医院会诊,只说‘胎儿血脉特殊,需静养’。不久后芷兰宫大火,你母亲‘葬身火海’,你流落民间。如今想来,这两件事之间,或许真有联系。”
云逸握紧了拳:“大将军的意思是,星陨阁当年就曾对我母亲下手?”
“未必是直接下手,但很可能暗中推动。”徐锐分析道,“你母亲身怀‘黄金血脉’,这在皇室中本是秘辛。若星陨阁当时就知道,并且图谋此血,那场大火就太‘巧合’了。”
窗外秋风萧瑟,吹得窗纸沙沙作响。云逸沉默良久,才道:“无论如何,明夜月圆,他们若真在皇陵有所图谋,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已经调了五百精兵,明日傍晚前秘密抵达西山外围。”徐锐道,“另外,乌木罕萨满三日前传信,说他已抵达京城附近,感应到强烈的‘星力异动’,与皇陵方向一致。他会带几名萨满学徒前来助阵。”
云逸想起乌木罕在东南时的帮助,心中稍定:“有萨满在,对付星陨阁的诡异手段会容易些。”
正说着,林远抱着一摞账本冲了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侯爷!大将军!我查到了!”
他把账本往桌上一摊:“顺风船行近半年有十二次‘修缮’记录,每次花费都在三千两以上!我找了个老船工问,他说那些船根本不需要修,但船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闭港检修’,期间有神秘货物装卸。而且——”他压低声音,“船行的幕后东家,是瑞王府的一个远房表亲,但实际控制人……是宫里一位姓曹的公公的侄子!”
“曹太监的侄子?”云逸眼神一凛,“曹太监在宫中配合盗换器物,他侄子在外经营船行转运……这条线倒是完整。”
徐锐冷哼一声:“内外勾结,难怪星陨阁能如此顺畅地将货物运往东南。”
李小三此时也进来禀报:“侯爷,皇陵外围已经摸清了。共有四条进山路径,其中两条官道,两条小道。小道中有一条最隐蔽,直通皇陵后山的‘思贤殿’,沿途有三处适合设伏的地点。另外,我们在山腰发现一处新近挖掘的洞穴,内有灰烬和食物残渣,像是有人在那里停留过。”
“洞穴位置?”
“在这儿。”李小三在舆图上指出,“距离皇陵主墓区约三里,地势较高,可以俯瞰整个陵区。”
“很可能是个观察点或前哨。”云逸沉吟,“明日行动前,先派人控制那个洞穴。”
石猛接着汇报:“两百亲卫已分批出城,以狩猎、采药等名义潜入西山。武器和干粮都伪装妥当,不会引人怀疑。”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
午后,云逸前往永州别院探望母亲萧妃。
别院位于京城西郊,依山傍水,环境清幽。萧妃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气色好了许多,此刻正在院中修剪菊花。见云逸来,她放下花剪,温柔笑道:“逸儿来了。”
“母亲。”云逸行礼,扶她在石凳上坐下,“近日可好?”
“一切都好。”萧妃看着他,眼中满是慈爱,“只是听说你近来忙碌,查案办案,还要应对朝中纷争。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云逸顿了顿,“母亲,孩儿今日来,是想问您一些旧事。”
萧妃神色平静:“关于二十年前?”
“是。”云逸直视母亲的眼睛,“关于芷兰宫大火,关于‘黄金血脉’,也关于……星陨阁。”
听到“星陨阁”三个字,萧妃的手微微一颤。她沉默片刻,轻声道:“你查到了什么?”
云逸将近日所得——安国公府与星陨阁勾结、前朝遗物流失、赵莹被掳、月圆之夜皇陵阴谋,以及赵晖提供的抄录册内容,择要讲述。最后,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母亲,星陨阁当年是否曾对您下手?‘黄金血脉’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萧妃闭上眼,良久才睁开。那双与云逸相似的眼眸中,浮现出深沉的哀伤与决绝。
“二十年前,我怀你七个月时,宫中来了位‘高人’,说是钦天监请来为皇室祈福的。”她缓缓道,“那人穿着灰袍,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他为我诊脉后,私下对先帝说,我腹中胎儿身怀‘上古圣血’,若出生时以特殊仪式引导,可开启‘通天之路’,让我大晟国运昌隆千年。”
云逸心中一沉:“先帝信了?”
“先帝半信半疑,但那位‘高人’展示了些诡异手段,又献上几件前朝失传的宝物,渐渐取得了信任。”萧妃苦笑,“他们开始在芷兰宫布置什么‘引星阵’,说要在你出生时接引星辰之力。可我总觉得不对……那阵法让我心悸,夜里常做噩梦,梦见血光冲天。”
她握住云逸的手:“后来,先帝病重,宫中暗流涌动。我担心他们对你不利,便让贴身宫女悄悄去找你父亲——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可消息走漏,当晚芷兰宫就起了大火。”
“是星陨阁放的火?”
“我不知道。”萧妃摇头,“火势起得极快,像是泼了油。我的宫女拼死将我藏在井中暗格里,她自己却……”她声音哽咽,“等我醒来,已在宫外,是你父亲安排的旧部救了我。他们说,宫中宣布萧妃葬身火海,皇子夭折。为了你的安全,我只能隐姓埋名,将你托付给可靠的人。”
云逸握紧母亲的手:“那‘黄金血脉’到底有何特殊?”
“据那位‘高人’说,是前朝皇室嫡系传承的一种特殊血脉,对星辰之力有天然感应,修行速度远超常人。”萧妃道,“但星陨阁似乎认为,这种血脉可以用于某种祭祀或仪式,开启所谓的‘通天之路’——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
她看着儿子,眼中含泪:“逸儿,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查探,发现星陨阁从未放弃寻找‘圣血者’。他们掳掠身怀特殊血脉的人,用他们做试验……你千万要小心。”
云逸深吸一口气:“母亲放心,明日之后,星陨阁在京城的势力,将彻底铲除。”
离开别院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将西山染成一片金黄。
云逸骑马回城,心中却翻涌不息。母亲的话印证了许多猜测:星陨阁二十年前就开始图谋“黄金血脉”,那场大火绝非意外。而明日月圆之夜,他们恐怕是要在皇陵进行某种延续了二十年的仪式。
回到侯府,林远正指挥着仆役搬运几个大箱子。
“侯爷,您可回来了!”林远擦着汗,“这些是徐大将军刚派人送来的‘好东西’——二十架军中连弩,五十套轻甲,还有三十枚烟丸、十枚震天雷!说是给咱们的亲卫装备上,明夜用。”
云逸检查了箱子里的军械,都是精良装备。徐锐这是下了血本。
“分发下去,让兄弟们熟悉使用。”他吩咐道,“另外,准备足够的火把、绳索、伤药,明日申时出发。”
“是!”
晚膳后,云逸召集所有核心人员,在书房进行最后的部署。
“明夜行动,分四队。”他指着舆图,“第一队,石猛率领,一百人,从西侧小道潜入,控制山腰洞穴和思贤殿。”
“第二队,李小三率领,八十人,从东侧包抄,封锁皇陵主墓区出口。”
“第三队,我亲自带领,五十精锐,直插皇陵祭坛——如果星陨阁真有仪式,祭坛必然在主墓区前的‘天坛’。”
“第四队,林远率领,剩余人员在外围策应,负责传递消息、接应伤员,并与徐大将军的援军保持联络。”
他环视众人:“乌木罕萨满会在亥时前抵达,随我这一队行动。记住,星陨阁手段诡异,若有灰袍术士,优先击杀。若遇无法理解的阵法或异象,不要硬闯,等萨满处理。”
“明白!”
众人领命,各自去做最后准备。书房里只剩下云逸一人。
他走到窗前,望向夜空。今日是十四,月亮已近乎浑圆,清辉洒落,给京城披上一层银纱。明夜此时,月正当空。
皇陵、祭坛、星陨阁、黄金血脉……这一切,将在明夜了结。
他取出那枚从永丰号截获的玉圭,在月光下细细端详。圭身上的日月星辰纹样似乎泛着微光,与他体内的血脉产生若有若无的共鸣。
“通天之路……”他低声自语,“不管你们在谋划什么,这条路,到此为止了。”
夜深,靖海侯府渐渐安静下来。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平静之下,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沉寂。
明日月圆,西山皇陵,将有一场决定京城命运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