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千代子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别过头,看着墙角那群互相依偎的孩子,声音哽咽着,带着难以言说的委屈:“是的……”
她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这里位置偏,没什么人管。孩子们都是……都是被遗弃的华人孩子,大多生下来就带着残疾,没人要。我在这里撑了五年,一开始还好,后来附近的混混就盯上了这里。”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臂上的旧疤,声音更低了:“他们觉得我们好欺负,时常来捣乱,抢孩子们好不容易攒下的捐款,砸东西……”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那半边带疤的脸颊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眼,“他们说,要不是我这张脸……”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但苏宇已经明白了。那些混混的龌龊心思,藏在她未出口的哽咽里,像根尖锐的刺,扎得人心里发疼。
她用这张被毁掉的脸,挡住了那些肮脏的觊觎,护着这群无依无靠的孩子,独自扛过了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屋里静得能听到孩子们压抑的呼吸声,上杉千代子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苏宇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缩在角落、眼神里满是惶恐的孩子,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苏宇走上前,轻轻抱住了还在颤抖的上杉千代子,声音沉稳而坚定:“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来欺负你们。”
上杉千代子愣了愣,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靠在苏宇怀里,积压了太久的委屈终于忍不住,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角。孩子们怯生生地看着这一幕,小脸上满是茫然。
过了好一会儿,苏宇才松开她,伸手擦了擦她脸颊的泪痕,对她笑了笑:“别怕。”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几辆越野车停在了院子里。苏宇走到门口,对车上的人吩咐了几句,很快,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搬着一箱箱东西进来——有新鲜的肉、蔬菜,还有孩子们爱吃的零食和玩具。
孩子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怯生生地往前凑了凑。
苏宇转过身,蹲下身,对着孩子们笑得温柔:“今天哥哥请大家吃肉,好不好?有香喷喷的红烧肉、炖排骨,管够!”
“真、真的吗?”一个小男孩小声问,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当然是真的。”苏宇揉了揉他的头,“不仅有肉,还有新玩具,以后每天都能吃饱穿暖,再也不用怕坏人了。”
上杉千代子站在一旁,看着苏宇温柔的侧脸,看着孩子们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眼眶又热了。
看到大家忙着搬东西,上杉千代子也赶紧走上前,背起墙角一袋拆开的大米。
袋子足有二十斤重,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让她瞬间踉跄了一下,单薄的脊背弯成了一道弧线,双腿微微发颤,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别动。”苏宇眼疾手快地走过去,轻轻将米袋从她肩上卸下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身上还有伤,该好好休息,这些活让他们来做。”
上杉千代子站在原地,看着苏宇将米袋稳稳放在地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眶忽然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谢谢您……”
话音刚落,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那场大火不仅夺走了她的家人,让她成了孤儿,脸上狰狞的疤痕更成了挥之不去的烙印。
同学们躲着她,路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连孤儿院的孩子们最初也怕过她。五年来,她习惯了独自硬扛,习惯了用冷漠伪装自己,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被温柔对待。
可苏宇不一样。他没在意她的脸,没嫌弃她的狼狈,会在她被欺负时挺身而出,会在她逞强时轻声制止,会像此刻这样,用最自然的姿态给她一份踏实的温暖。
“别总说谢。”苏宇递给她一张纸巾,声音放得很柔,“以后这里有我。”
上杉千代子接过纸巾,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太久没感受过的暖意,像春日的融雪,一点点漫过心底最坚硬的角落。
上杉千代子洗了把脸,挽起袖子走进了狭小的厨房。虽然身上还有些疼,但她动作麻利,切肉、洗菜、生火,每一步都透着熟稔。
苏宇想进去帮忙,却被她笑着推了出来:“您陪孩子们玩玩吧,我很快就好。”
厨房里很快飘出诱人的香气,红烧肉的甜腻、排骨汤的醇厚、炒青菜的清爽,混在一起钻进鼻腔,勾得孩子们直咽口水。
不过半个多小时,上杉就端着一盘盘菜走了出来——油光锃亮的红烧肉堆得冒尖,炖得软烂的排骨在汤里颤巍巍的,还有翠绿的青菜和金黄的煎蛋,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开饭啦!”上杉笑着招呼。
孩子们立刻围到桌边,小手里紧紧攥着勺子,眼睛瞪得溜圆。苏宇给每个孩子都夹了块肉,轻声说:“慢慢吃,不够还有。”
“谢谢苏宇哥哥!”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喊着,小嘴巴塞得鼓鼓囊囊,汤汁沾在脸颊上也顾不上擦,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人心头发软。
那个腿不方便的小男孩吃得急,呛了一下,上杉赶紧递过水杯,轻轻拍着他的背,眼里满是疼惜。
苏宇坐在桌边,看着孩子们满足的笑脸,看着上杉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简陋的屋子格外温暖。
灯光昏黄,映着满桌的热气,孩子们的笑声、勺子碰撞碗碟的清脆声,还有上杉偶尔叮嘱“慢点吃”的温柔语气,交织成一片让人安心的热闹。
上杉坐到苏宇身边,给自己盛了小半碗饭,看着孩子们吃得香甜,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苏宇给她夹了块排骨,轻声说:“你也多吃点。”
上杉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碗里的排骨,眼眶又有些发热。她抬起头,对上苏宇温和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小口吃了起来。
夜色渐深,屋外的风还在吹,但屋里的暖意却越来越浓,像一锅慢慢熬煮的甜汤,把所有的苦涩都炖成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