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彬最近一直在忙着准备比赛的事儿,这天大家又聚在麦当劳门口排练的时候,听乔茹提了一嘴。
“你见过叔那儿子没有?”张彬问。
乔茹摇了摇头:“我去敬老院那么多回,还真是一次都没见到过他。”
“那还真是让人头疼,”张彬挠了挠头,“也不是所有年轻人都对悠悠球感兴趣,更不是谁都能一接触就上手的。”
如果有点儿天赋,或者只要感点儿兴趣都成,第一回上手点儿简单的招数,很容易让人有成就感。
但如果半点儿天赋都没有,上手也很慢的话,非但没办法让他变得活泼开朗,还可能再次受到打击啊。
乔茹比他稍微乐观一点儿:“那毕竟是叔的儿子,叔玩儿抖空竹多牛啊,儿子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吧?”
那可未必。
张彬想了想:“让叔把他的空竹也带上,万一他对悠悠球没天赋,但能在空竹上头找到自信呢?”
乔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然后一旁正练着的一个短发女孩儿就说了一句:“那男孩儿成绩不咋样?”
金满地的头发剪到了齐耳的长度,她手腕一抬,轻而易举地把悠悠球给收了起来。
乔茹点点头:“所以叔跟婶儿才着急呢,他这么半大小伙儿的年纪,真要是考不上高中,能干啥去啊?”
“能干的事儿还多呢,”金满地说,“不过能多读点儿书还是多读点儿书的好。”
“要都能跟你弟似的,家长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金满地耸耸肩:“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弟钝感力那么强,我有时候都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可人家成绩就是好啊。”
“所以学霸的世界,脑回路可能就是跟普通人不大一样。”
队里几个人都去问张彬:“彬子,那今天咱能咋帮叔呢?”
张彬想了半天,他也没有这些相关经验,只能回答:“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一队人浩浩荡荡出发去敬老院。
他们虽然不定期地会过来义务表演,逗老人家开心,但并不是回回都全员到齐,基本就来那么三四个,这次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敬老院这边还有点意外。
因为是周末,项安国这头放假,早上先去送了俩小时外卖,这会儿还没过来。
张彬带着金满地他们去表演,项有志见着金满地就叫:“竹子啊,你来看爷爷啦?”
金满地一头问号,张彬悄悄跟她解释:“这就是叔他爹,竹子就是咱今天要重点感化的那小孩儿。”
原来是这么个事儿。
金满地在项有志的轮椅前蹲下来,问:“爷爷,您还记得您儿子媳妇儿生的是大孙子还是大孙女吗?”
项有志想也不想就回答说:“大孙子哇,陶莹给咱老项家生了个大胖小子!”
“那您再好好看看,我是您大孙子吗?”
金满地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
她的穿着比较嘻哈,虽然宽松,但还是能看出来女孩儿的身材曲线。
项有志愣了一下:“陶莹啥时候又给咱家添大孙女儿啦?”
金满地:“……”
合着不论男女都非得是你家的呗。
项有志又开始忙忙叨叨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了。
金满地来的次数不多,她还充满了期待地看着项有志。
然后她就亲眼看着项有志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儿擦过嘴角的手帕,咧着嘴朝她递过来。
“来,拿着!这是爷爷存的老本儿,全给你了!”
金满地:“……”
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轻笑声:“爸,您老本儿不都给我了吗?咋了这又是要给谁啊?”
这声音传到金满地耳朵里,简直是如闻仙乐。
她立刻回头去看。
朝他们走过来的,除了她认识的项安国之外,还有一个半大的小男孩儿,大概是他儿子。
一旁的就是刚才说话的女士了。
她穿着很朴素,脚步也很轻快,脸上虽然洋溢着笑,但眼底却流露出疲惫。
陶莹走过来的时候,先朝金满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才去伸手接过老爷子的手帕。
她真是半点儿也不嫌弃。
“爸,还认得我吗?”陶莹问。
项有志眯起眼睛,看了她半天,才问:“你啥时候又生了个小闺女啊?”
一旁的“小闺女”金满地:“……”老爷子您怎么还过不去了!
陶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项安国就走过来说:“抱歉,老爷子糊涂了,总是认不出、分不清谁是谁。”
“……没事儿。”
项安国回头看了一眼儿子,朝他努了努嘴。
项修竹这才上前几步,在他妈妈身边蹲下,仰头看着项有志,喊了一声:“爷爷……”
爷爷?项有志努力让自己看不太清的眼睛眯起来聚聚光,他盯着项修竹看了半天,才略带疑惑地问了一句:“安国啊?”
项修竹确实和项安国年轻的时候有些像。
只是他的眼睛更大、鼻梁更挺,像陶莹。
项修竹拉着爷爷的手,说:“爷爷,您不认得我啦?我是竹子啊。”
他打小儿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小时候几乎就是骑在项有志脖子上长大的。
在原先住的那个大院儿里,亲眼看过很多次项有志意气风发地抖空竹。
但他也亲眼见证了项有志发病、糊涂,到现在毫无精神地坐在轮椅上。
项修竹有些眼眶发热,他仍旧仰头看着项有志,问:“爷爷,您怎么成这样儿了啊……”
这跟他去年过年的时候在家里见到的爷爷还不一样。
那会儿他期末考试成绩不怎么样,家里气压比较低,加上项有志一直说那不是家,闹着要回胡同里去,又闹着要见王翠英。
成天闹哄哄的,项修竹只想躲回房间里去,压根儿不想跟爷爷有什么交流。
如果可以,谁不想回那个胡同里去呢?
那会儿王翠英还在,项有志也还正常。
项修竹没有升学的烦恼,他们一家也不用担心每个月钱不够还房贷的。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项修竹的眼泪“啪嗒”一下滴下来,落在了握着他手的项有志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