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修竹这几天有些不在状态。
因为之前家里闹了一顿,这次项安国和陶莹都看出来,也不太好说他。
陶莹还说:“儿子都已经开始考虑咱俩心情了,明明心情不好,还当着咱俩面儿强颜欢笑呢。”
是不是强颜欢笑另说,项修竹最近确实注意力很不集中。
他们夫妻俩把那些值钱的小破烂儿都一一请出来,在客厅单独弄了个玻璃门的组装柜陈列出来,他居然放学回家没发现。
“儿子,”陶莹小心翼翼地问,“发没发现咱家哪儿不大一样了?”
项修竹反应慢半拍地抬头看向他妈,然后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哪儿不大一样?”
他呆滞得陶莹有些担心:“儿子,你没哪儿不舒服吧?”
陶莹上手去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项修竹现在对她没有以前那么抵触了,没有别开头躲开她的手,但是也没什么别的反应。
“没有,妈我回屋做作业去了。”
过了一会儿,陶莹还坐在沙发上发愁,他就突然又从房里跑了出来。
“妈,我——”
项修竹这回看到了客厅里的柜子,还有柜子里的谷子。
他一下呆住了。
陶莹见他终于发现了,这才陪着笑脸说:“你上回不是说同学家里的娃……谷子,都有宽敞的地儿住吗?妈给你装了个,这行不?”
这根本不是陈列谷子最佳的那种透明柜子。
但这已经是两个完全不懂二次元的爹妈,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爱了。
项修竹感觉到自己有点儿想哭,但是他表情还是很麻木,心里酸但眼睛很干。
哭也哭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他脸色实在算不上高兴,搞得陶莹更紧张了。
“儿子你要是不满意,妈再给它们都恢复原样,放回你床底下去!”
说着她就要去开柜门。
然后被项修竹给拦下了。
“没有,我很满意,谢谢妈。”项修竹干巴巴地说。
陶莹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候,项安国送完外卖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地进门,一回来就看到妻子和儿子站在客厅的组装柜前,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项修竹就说:“这样每天进进出出都能看见它们,我高兴,谢谢您。”
他说完还非常生疏且短暂地抱了一下陶莹。
说实在的,之前吵架的时候,他说出那些伤人的话,陶莹都没来得及伤心,就被王芳突然到访给打断了情绪。
但现在儿子这个表现,反而让她更担心了。
项修竹现在就是什么都很配合,也恢复了以前那种乖巧懂事的样子,可这样确实更容易让人担心。
等他回房间做作业之后,陶莹充满忧愁地说:“咱儿子这样,有点儿像要抑郁。”
项安国是不能理解为啥会有人得抑郁症的。
办法总比困难多,实在不行还不能躺么。
虽然不敢跟妻子说,但项安国早就想过,如果他们两口子都找不着工作了,那就把现在住的房子又卖了,租房过去。
那么多外地人上北京,不都是租房过的么。
儿子如果读书实在是读不进去,干点儿啥都能成啊,他们爷俩儿一块儿去送外卖送快递,还能饿死不成?
但现在还没到那份上,儿子也还有一年才中考。
万一考上了呢?
他们夫妻俩砸锅卖铁也得供儿子上高中、上大学啊。
“真要读书读得都抑郁了……”项安国试探着看妻子的脸色,“要不让他先缓缓?”
陶莹没有很快回话。
项安国又说:“出息的孩子就上交国家,不那么出息的就承欢膝下,不是也挺好么,把孩子逼疯了咱俩上哪儿哭去?”
陶莹说:“让我想一想。”
她说想一想,并不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想,家务那是一点儿也没落下。
项安国看着妻子忙忙叨叨,还以为她没往心里去。
结果等到夜里,项安国交完公粮之后,陶莹忽然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因为怕影响到儿子,刚才全过程她都紧紧咬住牙关,愣是没哼哼。
项安国见她坐起来,还吓了一跳:“弄疼你了?”
“没有,不至于。”
陶莹把下唇都咬出印儿了,才说:“我是在想,儿子现如今这样儿,太沉闷了,不能光学习。”
项安国也跟着坐起来:“那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说认识几个玩儿悠悠球的孩子吗?他们都打到专业级别了,肯定得专注训练,我寻思……”
她想好了,就直接说:“下回他们去敬老院表演的时候,把儿子也带去看看他爷爷。”
项有志病了之后,也正好是项修竹小升初的关键年份,他们夫妻俩为了不影响孩子学习,基本上没带他去敬老院看过爷爷。
爷孙俩上次见面还是去年过年把项有志接回来的那一次。
但太久没见了,爷孙两个人都有些生疏,而且项有志还经常认错人,有时候管孙子叫安国,有时候又问他是谁。
陶莹想,儿子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还是有感情,总不能一直让他们不见面。
“这是个很好的理由,让儿子去接触学校外的同龄人,他们都是专业运动员,既不是玩物丧志,又能让儿子交到新朋友,锻炼专注度。”
陶莹越说越兴奋:“我这是不是算曲线救国?是不是百利无一害?”
项安国累了,已经滑下去闭上了眼睛。
陶莹低头推了他一把:“是不是!”
“是是是,”项安国嘟嘟囔囔地回答,“你可真有精神,我是困了……”
“没用的东西!”
“你刚才不用过了么……”
陶莹掐了他脸一把,然后起床套上衣服,又去厨房里把明早的小米粥煮上了,再去浴室清理了一番才回房躺下。
客厅里那些娃娃不止能让儿子进出都能看到,陶莹夜里起来起夜也能看到。
最开始还会被吓着,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虽然有点儿怪,但也还挺好看。
就是太贵了些。
也不知道这些孩子们怎么就那么舍得。
看着能有多高兴呢?
陶莹侧头看了一眼已经打呼打得惊天动地的丈夫,努力去理解儿子,说不定就跟她看着这外人看了都觉得窝囊的丈夫似的那么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