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恒大笑起来,亲自给萧澈盛了碗粥:“这就对了!来,尝尝这小米粥,还是热的。”
萧澈摆了摆手,白洛恒眉心一皱,却注意到此时他的神色极为肃穆……
“陛下……再次,臣还要说一句……”
“先生,请讲!”
萧澈酝酿了一下情绪,眼神有些胆怯的望向白洛恒:“以后在朝中处事,请陛下莫要把我当成忠臣良臣,臣身为凡夫俗子,自然也有私心利欲,也免不了在任职期间出现差错,所谓赏罚分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即可责罚便是,但我希望陛下能帮臣看做是一个直臣!”
“直臣?”白洛恒眼神眯起。
萧澈点了点头:“不错!所谓直臣者,便是要指出错误,这不仅仅仅限于臣子自身的错误,还有陛下的错误,且直臣说话容易直,并不会阿谀成奉取悦陛下,所以若是以后臣说的难听,哪怕陛下要迁怒于臣,也恳请陛下多少兼听多方面的谏言,能够吸取自身的错误,并且改正,须知,臣子犯错仅会颠覆一朝,但天子犯错可会颠覆江山社稷……”
听到萧澈的话,白洛恒先是一怔,随后又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先生还想做个谏臣啊……好啊……我准了!”
看见萧澈逐渐变得惊喜的眼神,白洛恒看着周围的几位臣子继续添加道:“不只是先生,日后凡事朕有差错,你们也尽可提出,莫要畏惧于朕的威严以及天子之尊,就不敢谏臣,朕也不想重蹈楚廷之覆……”
他放下粥碗,目光扫过侍立一旁的张迁、王晏等人,语气陡然沉了几分,却更显郑重:“萧先生的话,诸位都听到了?”
张迁等人齐齐躬身:“臣等谨记陛下教诲。”
“谨记不够。”白洛恒站起身,龙袍拂过案几,带起一阵微风。
“朕要你们刻在心里。楚廷为何亡?不是亡于外患,是亡于内蔽——楚平帝当年被一群佞臣围着,听不得半句逆耳言,明明国库空了,还以为天下富庶;明明百姓反了,还以为是刁民作乱。朕不想做第二个楚平帝,这朝堂,也容不得只会唱赞歌的人!”
他走到萧澈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全然的信任:“先生要做直臣,朕便给你做直臣的底气。日后你若觉得朕有差错,哪怕是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尽可直言。说错了,朕不怪你;说对了,朕有奖赏。但若藏着掖着,看着朕犯错却不言语,那便是你的不是了。”
萧澈望着白洛恒眼中的坦荡,心中那点残存的疑虑彻底消散,躬身道:“臣,遵旨!”
“还有你们,”白洛恒转向张迁等人。
“张相国执掌朝政,若见朕施政有失,当据理力争;王尚书管吏治,若见朕用人不当,当直言驳斥;刘将军掌兵权,若见朕调度有误,当死谏不从。”
他顿了顿,声音掷地有声:“朕给你们权力——不是让你们仗势欺人,而是让你们敢欺朕的错!”
张迁等人心中一震,齐齐叩首:“臣等万死不辞!”
几日后,子时,此时的通天殿中仍旧是烛火通明,昏暗模糊的大殿之中,白洛恒仍旧在细心批改着摆在几案上的奏折。
“陛下!御史大夫裴然求见!”此时,陪同的内侍阴柔的声音打破殿内静谧的气氛……
“御史大夫?”白洛恒皱起眉头,却依旧没有抬头,低眸处理着奏折。
自从自己称帝之后,他便册封裴然,也就是如今的国丈为御史大夫,为的就是让他监察百官,毕竟自己也信得过他。
往日里,除了每日上朝之外,自己从未私下见过他,他也从未私自来进宫面圣过,可能是为了避嫌,不过今日,时间临近午夜,他却赶来觐见,莫非是有大事……
“让他进来吧……”
裴然身着朝服,步履沉稳地走进殿内,神色满是肃穆之色。
他对着龙椅上的白洛恒深深一揖,并未行跪拜礼——按照礼制,皇帝私下接见臣子,并非需要行叩礼。
“御史大夫深夜入宫,想必是有急事先奏?”白洛恒放下朱笔,案上的烛火映着他眼底的倦意。
裴然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奏章,双手捧着:“陛下,臣有事要启奏,并且是急奏!”
白洛恒这时才抬眸,看向裴然,犹豫片刻后,对着身旁的内侍吩咐道:“把它递上来!”
内侍从裴然手中接过奏折,随后递给白洛恒。
奏折并未密封,白洛恒仅仅是看了一下,眉头愕然皱起,神色变得满脸不解:“弹劾?”
“不错,臣最近见护军都尉杨显行事诡异,恐有不轨之心,特来弹劾。”
白洛恒看着那本奏折,眼神复杂,久久不语,这杨显乃是过去的京城护军都尉,曾经自己率领十万大军进京之时,便是他主守建安城内。
随后,自己入朝之后,他的态度呈现出中立,并未反对自己,却也并未当面支持自己,但碍于他治军严厉,白洛恒还是保留了他的官职,让他继续把守建安城外围……
如今裴然要弹劾他……
白洛恒平静片刻之后,方才抬眸看向裴然:“岳父……这杨显过去虽并非是我的心腹,可他治军严厉,乃是守城之将,过去的建安城也曾在他的把手下,可谓是极其严格,你为何要弹劾他呀!他有何不轨?”?”
“反常即妖。”
裴然的声音低沉有力:“杨显往日操练护军,不过是应付差事,点卯迟到、借故早退是常事。可近几日来,他却天不亮便到校场,亲自擂鼓督战,连夜间都加练不休,营中鼓声震得内城百姓难以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