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捧着锦盒退下后,书房里静了片刻。白洛恒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微凉,恰好压下心头的燥意。
“三辞三让,倒也合规矩。”他放下茶盏,看向张迁。
“接下来的事,便按你说的办。”
张迁点头:“臣这就去联络百官,准备第一封劝进表。只是……”
他顿了顿:“退回玉玺,小皇帝那边怕是还要哭闹一番,需得让人好生安抚。”
“让宫里的内侍多照看些吧。”白洛恒道。
“别让他受委屈。”
刘积插言:“属下这就去校场,让弟兄们收敛些,别在宫外喧哗,免得落人口实。”
“去吧。”白洛恒挥了挥手。
两人退下后,书房里只剩白洛恒一人。他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的那棵树,树叶上的露珠还没干透,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想起方才指尖触到玉玺的冰凉,那触感像是还在,顺着血脉一点点往心里钻。
三日后,百官果然联名递了劝进表。表文写得恳切,历数白洛恒退漠北、平定叛乱、策立新君、救济灾民的功绩,说他“德配天地,当承大统”。
白洛恒在府中召见了几位领头的大臣,当着他们的面,将表文退回,说自己“才疏德薄,难当此任”,请他们“另择贤能”。
大臣们早有准备,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说若是殿下不受,他们便“长跪不起”。
白洛恒劝了半晌,最终叹着气,说容他再想想。
消息传出去,建安城里议论纷纷。有人说周王果然谦逊,也有人说这不过是走个过场。
此时,楚凝安在府中听到消息,只是冷笑,对侍女说:“惺惺作态,也不知骗得了谁。”
但却也是无能狂怒,毕竟自上次的事情后,连同李府一同被牵连,已经被皇宫中的禁卫军牢牢包围……
又过三日,宗室和各州府的代表一同来到周王府外,捧着劝进表跪在门前。
这次的阵仗比上次更大,连一些前朝的老臣也来了,说“天下不可一日无主”,请殿下“以苍生为念”。
白洛恒这次没见他们,只让人传话说,自己“不敢逆天而行”,若再相逼,便“自请外放,永离京城”。
众人无奈,只得先退去。
再过三日,便是张迁选定的祭天吉日。天还没亮,太庙外就挤满了人。
文武百官、宗室代表、各州府的使者,还有自发前来的百姓,黑压压一片,站满了广场。
辰时一到,白洛恒身着朝服,从府中出发,前往太庙。
沿途的百姓跪在路边,有人喊“周王千岁”,声音此起彼伏。
白洛恒坐在轿中,掀开轿帘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远处的宫墙上,那里曾是楚家的天下……
到了太庙,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
祭过天地和祖宗,张迁捧着百官的第三次劝进表,走到白洛恒面前,跪下道:“殿下,天意不可违,民心不可负。若再推辞,便是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请殿下登基!”
话音刚落,百官和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齐声喊道:“请殿下登基!”
声音震得太庙的梁柱都像是在动。
白洛恒站在祭台前,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看供桌上的牌位,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缓缓开口:“既然天意如此,民心所向,我便不再推辞。”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山呼海啸般,经久不息。
次日天未亮,建安城的街道上已有了动静。禁军换了新的甲胄,列队站在街旁,甲叶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一辆青篷马车从皇宫方向驶来,停在周王府门前,正是前几日那名内侍,依旧捧着那方明黄色锦盒,神色比上次更显恭敬。
白洛恒已在府门前等候,身着素色朝服,并未身着此前那身周王服饰。
见内侍下车,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锦盒上。
“陛下说,昨日太庙众人请命,殿下终是应允,可见天意难违。”
内侍捧着锦盒,跪在地上:“这是陛下亲手写的退位诏书,还有传国玉玺,请殿下务必收下。”
白洛恒看着锦盒,沉默片刻,然后撩起衣袍,对着皇宫方向深深一拜,随即转身,对着锦盒缓缓跪下。
他伸出双手,接过锦盒,动作庄重,指尖触到盒面时,没有了前日的激动,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平静。
“替我谢过陛下。”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
“往后在封地,定保他安稳。”
内侍磕头应是,起身退去。
白洛恒捧着锦盒,转身走进府中,直往书房而去。
张迁和刘积已在书房等候,见他进来,连忙起身。
看到他手中的锦盒,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欣慰。
“殿下,诏书和玉玺既已收下,登基之事便可定了。”
张迁上前道:“依礼制,明日辰时在通天殿接受百官朝贺,而后前往郊外祭天,流程都已拟好,请殿下过目。”
白洛恒将锦盒放在案上,打开取出诏书。这次的字迹比上次工整些,虽仍带着几分颤抖。
他看了片刻,折好放回盒中,看向张迁:“都按你说的办。通天殿的布置,要庄重却不必奢华,祭天的礼器,需提前查验妥当。”
“臣明白。”张迁应道。
“百官那边已通知下去,明日卯时在宫门外候命。只是……”
他顿了顿:“至于那些亲王宗室那边,要不要请他们前来观礼?”
白洛恒摇头:“不必了。只需用诏书传达,不必惊动。”
刘积道:“属下已安排好禁军守卫宫门和祭天沿途,确保万无一失。”
“嗯。”白洛恒点头。
“去吧,各自准备。”
两人退下后,白洛恒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看着案上的锦盒。
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照在玉玺上,反射出温润的光。
他想起楚凝安那日的咒骂,想起小皇帝啼哭的声音,想起裴嫣说“日子是过给眼前人的”,心中慢慢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