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冷风如猛兽般拍打着破旧的橱窗,不断发出咚咚咚的怒吼。
此时,整座刺史府在冷冽的风中,显得有些狰狞。
相对于外面的扰乱,屋内却宛如一潭静水,宁静得让人窒息。
烛光如豆,摇曳之间,白洛恒单手撑在桌上,扶着自己的脸庞,昏昏欲睡。
咚咚咚,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更为猛烈的敲门声,犹如一道惊雷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白洛恒愕然惊醒,如大梦初醒般,晃了晃有些昏昏欲沉的脑袋,沉声道:“是谁?”
外面一阵嗓音伴随着呼啸的冷风传来:“大人,是我!”
白洛恒眉心一皱,听这声音,是李进安排在刺史府的两个侍卫。
整理了一下繁杂的桌面和方才被自己撑得有些褶皱的地图,白洛恒方才回道:“有何事?”
“大人,方才有驿站的人前来,说是有您的一封信!”
“一封信?”
“是的!这封信是从京城传来的!”
听着门外的声音,白洛恒皱起眉头, 神色愈加疑惑,自己在京城也没什么熟人呀,是谁会给自己寄一封信来呢。
“送进来吧!”想不到是何人,他只能让侍卫把信送进来。
侍卫推门而入,冷风裹挟着寒意瞬间灌进屋内,吹得烛光剧烈摇曳。
朔州城位于北方之地,更是与漠北之地有些相壤,此时,正是秋末冬初之际,冷冽的寒风中又透露着刺骨的寒凉。
白洛恒紧了紧衣衫,伸手接过侍卫递来的信。
信封上没有寄信人的落款,只在封口处盖着一枚独特的印章,那纹路似曾相识,却又一时难以想起。
那侍卫低头看了看木桌,望着桌上仅有一张地图。
“大人,这都深夜了,您还在观察这朔州城的布局吗?”
白洛恒手拿着信封,观察着点头,注意力也没有在侍卫身上。
这侍卫又在屋内环视了一番,发现这次刺史府除了白洛恒随身携带了一把配剑,却并无任何东西。
“还请大人早点休息,李进大人特命我等在此保护大人,若有事情,大人近可呼唤!”
“嗯!劳烦你们了,李将军有心了,退下吧!”
观察不到信封上有什么奇特之处,一时间又想不到是何人写信给自己,白洛恒心中疑惑更甚,他挥手让侍卫退下。
“是!”
侍卫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退了出去。
此时的白洛恒,一心在信封之上,也并未注意到这侍卫的神情变化。
等到那侍卫退出府后,他立刻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竟是楚凝玉的来信。
白洛恒神色一阵愕然,自己与这位长公主,话说也就仅仅有过几面之缘,也就是在上一次方才有过正面对话,按理来说也不如熟,怎会是她来信。
信中写道:“白尚书,自你被贬朔州,本宫日夜忧心。今闻朔州危急,本宫虽身处宫廷,亦想尽绵薄之力。已暗中联络朝中几位忠义之士,为你筹措粮草、兵器等物资,不日便会送往朔州。还望你坚守朔州,莫要辜负大楚百姓。另,宫中近日局势复杂,陛下愈发昏聩,奸佞当道,本宫行事亦诸多掣肘,但定会全力以赴。你在朔州,务必小心谨慎,万事以自身安危为重。”
白洛恒读罢,心中暖意涌动,对楚凝玉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在这朝堂倾颓、局势复杂的情况下,楚凝玉能为他做到这些,实非易事。更何况,二人此时的关系也仅仅是在相识之间。
然而,读完信后,白洛恒也深感忧虑。楚凝玉在信中虽未明言,但他能察觉到京城局势的严峻。
刚刚登基的皇帝略显昏聩,奸佞把持朝政,这对大楚江山来说,又无疑是一番隐患。
更别提那漠北蛮人即将进犯,若是到时皇帝听从奸臣之言,无法出兵增援,那到时只怕这大楚江山就要易主了。
读完这封信之后,白洛恒睡意全无,他站起来踱步在屋里,又隔着破烂的橱窗望了望外面。
此时有两名侍卫手持佩刀,穿着略显生锈的盔甲正站在府门的两旁。
以如今朔州城的布局来看,能拥有佩刀的无疑就是都督府和将军身旁的亲卫了。
白洛恒嘴角突然扬起一抹微笑,暗想这李进将军倒真是安排到位。
想了一番之后,他又坐回到桌前,重新翻开朔州城的布局地图,看着城内的军事部署情况,莫名感到有些心累。
以这张地图上显示的情况,朔州城面临的已经不仅仅是兵力不足的情况,城中所拥有的马匹更是不超过千余匹。
若是与善于骑兵作战的漠北兵交战,恐怕他们就只有守城的份,更别提主动出击了。
好在自古以来,朔州城便是中原王朝对御北方边患的屏障。
其城墙牢固,其地势更是位于山川峦峰之间,这对于以骑兵和善于草原为主的游牧民族似乎并不是一个易攻之地。
中原王朝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防范还是很到位的。
白洛恒观察着朔州城上的地图布局,思绪又不禁飘起。
他自小便熟读史书,也从昔日父亲以及自己所看到的书籍探寻到中原王朝曾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抵御方案。
自古解决游牧民族的方案,唯有两种,一者以和亲带来两国之间的和平,二者,趁兵强马壮之余,北伐,一举扫平漠北之地。
若是只能以防御为主,那么最终的结果便是只会被游牧民族所消耗殆尽而亡。
毕竟,盘踞在草原之地上的漠北人,自古以来便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
他们来去如风,擅长骑射,若只是被动防御,中原王朝必将陷入疲于奔命的境地,被其一点点蚕食国力。
白洛恒目光灼灼地盯着地图,用手不停抚着下巴的短胡须,心中暗自思量,如今大楚内忧外患,新皇帝又看起来是昏聩之君,只怕朝堂奸佞横行,想要北伐谈何容易,况且如今大楚的国库也不足以带动北伐。
而和亲之策,一来大楚如今的局势,恐怕难以让漠北诚心归附;二来,白洛恒从心底里不愿看到以牺牲女子的幸福来换取短暂的和平。
那么,摆在眼前的,唯有坚守朔州,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可能地消耗漠北的有生力量,为大楚争取时间,等待局势转变。
他再次仔细端详地图,朔州城四周环山,山脉连绵起伏,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防线。
而城门之外,一马平川,这对于擅长骑兵冲锋的漠北人来说,本是绝佳的战场。
但白洛恒却敏锐地发现,在朔州城西北方向,有一条隐秘的山谷,谷深林密,若能加以利用,或许能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
白洛恒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山谷轮廓轻轻划过,脑海中已然开始构思作战计划。
他设想,若在山谷中设下伏兵,待漠北骑兵追击之时,佯装败退引入谷中,再利用山谷两侧的地势,以滚木礌石、弓弩齐发,必能给漠北人以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