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身先士卒,枪法凌厉无比,连破三道防线,自己也付出了甲胄破裂、臂膀带伤的代价。
激战正酣,他觑得一个空隙,猛地踢飞面前一名蛮族百夫长,顺势从马背跃起,撞开厚重的帐帘,翻滚着跌入大帐之内!
帐内灯火通明,一个身着华丽狼裘、头戴金冠的魁梧老者正惊怒交加地试图拔刀,身边仅剩三四名贴身护卫。
李靖甚至来不及站直,手中长枪已如毒蛇般刺出,精准地击飞了老者手中的弯刀,枪尖一转,抵住了他的咽喉。
“都别动!”
李靖用刚学会的几句蛮语厉喝,目光扫过那几名僵住的护卫。
帐外的厮杀声在这一刻似乎骤然减弱,胜负已分。
当李靖用刀鞘击昏了蛮族元帅,将其像猎物般拖出大帐时,外面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
突袭的燕赵骑兵虽也有折损,但已成功控制住了大帐周边区域。
熊熊火光映照着李靖染血的脸庞和手中昏迷的敌军统帅,也映照着蛮族士兵们彻底崩溃的眼神。
“撤!”
李靖毫不留恋,将俘虏横置于马前,率领得胜的部下,如同来时一样迅猛,撞开尚未合围的缺口,朝着来路——卫青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只在身后留下了一片冲天火光与无尽的混乱。
蛮国王庭,金帐之内,麝香与奶酒的气味混在一处,暖炉烘得帐内如春。
蛮族国王秃骨浑正斜倚在铺着雪豹皮的宝座上,一手抓着汁水淋漓的蜜瓜,一手搂着身旁仅着轻纱、肌肤胜雪的侍酒胡姬,听着帐中乐师弹奏的马头琴,满脸惬意。
就在他张嘴欲咬下手中瓜肉时,金帐厚重的皮帘被猛地掀开,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歪斜的小官连滚爬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与尘土。
“大……大汗!不好了!”
小官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急促而尖利变调,
“前线……前线乌力罕元帅的大营昨夜遭燕赵军突袭,元帅……元帅他本人被敌将俘虏了!
我军大败,溃退百里,辎重尽失啊!”
“啪嗒!”
秃骨浑手中的蜜瓜跌落在地,金盘翻滚,汁液四溅。
他身旁的胡姬吓得惊叫一声,手中的金杯也倾斜,醇香的马奶酒泼洒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污渍。
“什么?!!”
秃骨浑猛地坐直,脸上的慵懒与红润瞬间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苍白与惊慌,
“乌力罕被俘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刚在前方演武,威慑敌军吗?!”
帐内的乐声早已停止,歌舞的姬女们也瑟缩到一旁,大气不敢出。
只有那小官带着哭腔的禀报声在寂静的金帐中回荡,将前线惨败、主帅被擒的细节一一
呈上,每多一句,秃骨浑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废物!都是废物!”
秃骨浑终于爆发,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几,瓜果酒肴滚落一地。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交织着愤怒、恐惧与一丝茫然。
燕赵军……李方清……这远比他想象的更要棘手和凶猛!
喘了几口粗气,秃骨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帐中噤若寒蝉的文武大臣,最终落在一个面容精干、留着山羊胡的老臣身上。
“札木合!”
秃骨浑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却已有了决断,
“你……你即刻准备,作为本王特使,前往崇明城,面见那个李方清!
带上厚礼,探探他的口风……不,是去议和!
务必……务必设法,先稳住他,把乌力罕赎回来再说!”
被点名的老臣札木合心中一凛,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却不敢违逆,连忙躬身出列:
“老臣……遵命!”
方才还弥漫着享乐气息的金帐,此刻已被惨败的阴云与仓皇的决策所笼罩。蛮族国王秃骨浑望着狼藉的地面,第一次对自己南下的策略,产生了深深的动摇与悔意。
崇明城外,燕赵军大营,中军帅帐被布置得威严肃穆。
李方清身披玄色大氅,斜倚在一张铺着完整白虎皮的鎏金大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扶手,听完蛮族使臣札木合战战兢兢的问候与初步来意后,只是微微颔首,甚至连客套话都懒得说满,便起身淡淡道:
“具体事宜,张仪先生会与你细谈。”
说罢,竟径直离席,返回了自己后方更为舒适安静的寝帐,将偌大的谈判场完全留给了张仪。
帐内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紧张。
札木合暗自松了口气,觉得面对这位声名赫赫的燕赵侯压力实在太大,转而与传闻中善于辞令的张仪交涉,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然而,接下来的唇枪舌战,才让札木合真正领略到何谓“唇枪舌剑”。
张仪笑容可掬,言辞却犀利如刀,从蛮族无故犯边、滋扰崇明、损耗燕赵军资粮秣,到如今元帅被俘、军心溃散,一桩桩、一件件,算得清清楚楚,将蛮族置于完全的理亏与战败者地位。
赔偿的名目从“战争损耗”到“城池修缮”、“百姓抚恤”乃至“精神损失”,林林总总,最终折算成令人咋舌数额的金银、牛羊、马匹、皮草。
札木合虽也是老练的外交官,竭力争辩,试图削减,但在张仪缜密的逻辑、确凿的“证据”和时而温和时而强硬的态度面前,节节败退。
经过近乎一整天的激烈交锋,双方终于达成了一个勉强能让札木合回去交差、张仪也认为基本达到预期的赔偿方案。
张仪这才起身,笑道:
“兹事体大,最终仍需我家主公定夺。
请贵使稍候。”
他离帐前往李方清的寝帐请示。
片刻后,李方清在亲卫簇拥下,重新坐回那张白虎皮大椅。
他接过张仪呈上的协议草案,只扫了几眼,便随手放在一旁。
“赔偿数目,”
李方清开口,声音平淡,
“我可做主,再减一成。”
札木合闻言,心中顿时一喜,几乎要露出笑容,觉得这位燕赵侯或许并非完全不通情理,连忙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