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黑雾，吹动燕红雪额角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眼中的惊骇与茫然。
她出道以来，凭借着超绝的天赋和火爆的性子，一路高歌猛进，越级挑战对她而言如家常便饭。
她败过，但从未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莫名其妙。
对方甚至都没有真正出手，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就让她引以为傲的杀招，像个笑话一样烟消云散。
这已经超出了她对“凝气境”这个层次的所有认知。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燕红雪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几分干涩和凝重，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高傲。
她紧紧握着手中暗淡的赤焰剑，手心已满是冷汗。
“碧海剑阁，内门弟子，秦渊。”
秦渊报上自己的名字，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秦渊？
燕红雪在脑海中飞速搜索着这个名字，却发现一片空白。
内门弟子数千，她不可能全都认识，但像这等深不可测的人物，只要在宗门内稍稍展露过头角，就绝不可能默默无闻。
除非……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一个能将实力隐藏到这种地步的人，其心性之深沉，远比他展露出的力量更让人忌惮。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燕红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是愚笨之人，对方既然能轻易化解她的攻击，却没有选择伤害她，显然另有目的。
“因为你太鲁莽了。”秦渊的目光转向那座祭坛，眼神深邃，“毁掉它，很简单。但你想过后果吗？”
他伸手指了指祭坛与地面连接的那些符文刻线：“这些符文，已经深入地底，与此地的地脉紧紧纠缠在一起。它就像一个脓疮的疮口，你一剑捅破它，只会让里面的毒液，瞬间喷得到处都是。”
“届时，整个黑雾谷都会成为一片真正的死地，甚至会向外扩张，威胁到周边的城镇和村落。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秦渊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燕红雪的心头。
她只想着斩妖除魔，快刀斩乱麻，却从未深思过这背后的连锁反应。
她的师尊也只是告诉她，黑雾谷有异，让她前来查探，若遇妖邪，尽力铲除。
可师尊并未提及，这邪物的根源，竟是如此棘手。
看着燕红雪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秦渊继续说道：“宗主让我来，是调查‘灵气异动之根源’。调查，而不是摧毁。这意味着，宗门高层需要的不是一个被捣毁的烂摊子，而是真相。是谁，为了什么，在这里布下了如此恶毒的法阵。”
听到“宗主”二字，燕红雪的眼神再次一动。这一次，她信了七分。
除了那位深不可测的宗主，她想不出宗门内还有谁，能调动如此神秘而强大的弟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虽然心中已经动摇，但嘴上，她依旧不肯服输。
秦渊闻言，忽然笑了。
他从储物袋里慢悠悠地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来，正是章小飞送的“秘制五香兽肉干”。
在燕红雪错愕的目光中，他掰了一小块，面不改色地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一股足以让灵魂升天的恐怖辣意，瞬间在他口腔中炸开。
秦渊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他依旧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他一边感受着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需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你可以再试着攻击祭坛一次，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燕红雪被他这番举动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在如此诡异危险的环境下，还有心情吃东西？
而且看他那副想强装镇定，却又被辣得快要变形的古怪表情，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半点敌意。
她心头那股火气，不知不觉间竟消散了大半。
“好！我就暂且信你一次！”燕红雪收起了长剑，但依旧保持着警惕，“那你说，该怎么办？”
“很简单，合作。”秦渊终于将那口要命的肉干咽了下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升华了，“你我联手，先弄清楚这祭坛的运作原理，再想办法在不引爆它的前提下，将其核心掐断。你奉师尊之命，我奉宗主之令，目标一致，不是吗？”
燕红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眼下，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她一个人，既看不懂这祭坛的门道，又不敢贸然动手，与这个神秘的秦渊合作，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合作可以。”她昂起下巴，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但你必须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修为？刚才那是什么手段？”
“修为，你看到的，就是全部。”秦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内门弟子服饰，答得模棱两可，“至于手段，只是一些克制邪魔外道的小技巧，不足挂齿。”
“你！”
燕红雪气结。
这回答，等于什么都没说。
秦渊不再理她，径直走向那座黑色的祭坛。
越是靠近，那股阴冷、混乱的气息就越是浓郁。
燕红雪不得不运起《烈阳心经》，体表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色光晕，才将那股侵蚀之力抵挡在外。
反观秦渊，他仿佛没事人一样，直接走到了祭坛边上，甚至伸出手，触摸到了那些闪烁着诡异黑光的符文。
“小心！”燕红雪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她亲眼见过，一头堪比凝气境中期的变异妖狼，只是不小心蹭到了祭坛的边缘，就在几个呼吸间被吸干了全身精血，化作了一具干尸。
然而，秦渊的手指触碰到符文的刹那，预想中被吸干的恐怖景象并未发生。
那些原本躁动不安的黑色符文，在接触到他指尖的瞬间，竟像是遇到了君王的老鼠，瞬间变得温顺无比，连闪烁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在他的感知中，整个祭坛的结构，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无数道复杂的能量回路，如同人体的经络，遍布祭坛内外。
它们疯狂地汲取着黑雾中的污秽能量，同时又像树根一样，深深扎入地底，抽取着一股更加精纯，却也更加阴寒的地脉之力。
两种力量在祭坛的核心处交汇、融合、转化，最终生成那种邪恶的黑色晶石。
这不仅仅是一个“工厂”，更是一个“转换器”和“放大器”！
而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这股地脉之力的源头时，他的心神猛地一震。
在祭坛的最深处，在那股阴寒地脉之力的源头，他“看”到了一个东西。
那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股庞大、沉寂、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意识。
它在沉睡。
但秦渊的探查，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惊动了它。
“嗡——！”
整座祭坛，猛地发出一声剧烈的蜂鸣！
所有的符文，在这一刻尽数亮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G异黑光！
“不好！”秦渊脸色一变，抽身后退。
几乎在同一时间，山谷四周的浓雾，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
“吼！”
“嘶——！”
一声声压抑而疯狂的咆哮，从四面八方响起。
黑雾之中，一双双猩红的光点，接二连三地亮起，密密麻麻，不下数十双！
紧接着，一道道扭曲、矫健的灰色身影，从雾中猛地窜出，将秦渊和燕红雪团团围住。
这些，全都是被污染转化的人类修士！
而且，比起秦渊之前遇到的那一个，这些怪物的气息明显更加强大，行动也更加迅捷，眼中那猩红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疯狂，而是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它们，被祭坛唤醒，并被那个沉睡的意识所操控！
“该死！”燕红雪脸色大变，赤焰剑再次燃起熊熊烈火，护在身前，“怎么会有这么多！”
“看来我们捅了马蜂窝了。”秦渊的表情，也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着包围圈外，一头体型尤为高大，身上甚至还残留着几分筑基期修士威压的怪物，缓缓地咧开了那张撕裂到耳根的大嘴，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