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挟着淡淡的咸腥与隐约的喧嚣,从敞开的窗户涌入三楼乙字房。
阿月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润的丹道玉简。
师父已经离开房间一个多时辰了,窗外天色完全暗下,聚星城的灯火却愈发明亮,宛如倒悬的星河铺洒在漆黑的海岛上。
“暂时……还留在这里。”她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压在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些许光亮。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推迟,但能多一日相处,多一分心安。
她拿起那个灰色的储物袋,神识探入。
空间比她想象的大,约莫两丈见方。角落里整齐码放着一小堆下品灵石,约莫五百之数,对于炼气期修士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旁边是数个玉瓶,贴有标签:“清心丹”、“回元丹”、“辟谷丹”,皆是常用之物。
一件暗沉沉的、巴掌大小的圆形盾牌单独放置,入手冰凉厚重,灵力注入后微微泛起土黄色光晕,正是师父所说的极品法器。
最显眼的,是两卷以兽皮细心包裹的文书,铺面地契与过户凭证,地址清清楚楚写着“百工坊西街第七户”。还有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钥匙。
阿月将钥匙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心中泛起复杂的滋味。师父为她铺的路,比想象中更周全。
同一片夜空下,林木独自走在聚星城灯火阑珊的街道上。
他方才并未直接回客栈,而是又去了几处修士聚集的酒肆、茶楼,甚至到码头区与几个看上去阅历丰富的老船工搭了话。此刻,他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
身上的灵石,确确实实见底了。
原本横渡断魂渊后便所剩无几,购置铺面几乎掏空了最后的积蓄。如今储物袋中,除却必须留作应急的二十几块中品灵石和若干丹药、材料,可供日常花销的普通灵石已寥寥无几。
但这并非最紧要的问题。
更棘手的是,关于“紫薇灵州”的消息,远比他预想的更为渺茫。
城中修士,无论是常年混迹碎星屿的冒险者,还是往来各地的商贩,或听说过“紫薇灵州”之名。
那是一片遥远而广袤的大陆,传说中灵气充沛、宗门林立、传承悠久,是无垠海这一侧许多修士向往的“彼岸”。
然而,也仅止于“听说过”。
具体方位?无人能确切指认。
常见的海图上,碎星屿已是边缘标识,再往深海,便是大片令人心悸的空白。至于通往紫薇灵州的固定航路?更是闻所未闻。
“无垠海……嘿,道友,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一个满脸风霜、缺了只耳朵的老修士在码头边啜着劣酒,对打听的林木嗤笑道,“碎星屿往东三万里,就算出了近海,再往深处去,那才是真正的无边无际!
风暴、迷雾、空间裂缝,还有那些深海里活了几千年的老妖精……别说紫薇灵州在哪儿,能不能活着看到对岸的太阳都是两说!”
另一个在任务广场附近开设消息铺子的中年修士,收了林木五块灵石后,倒是提供了稍多一点的信息:“据极少数从更遥远海域漂流而来的修士残破笔记记载,紫薇灵州大致在碎星屿以东偏北的极深处。
但没有星标,没有可靠航路图。历史上并非无人尝试横渡,只是成功者……凤毛麟角,且归来者极少,带回来的信息也支离破碎。”
至于横渡所需的载具。
林木跑遍了聚星城几家规模较大的法宝铺、船行。
售卖飞行法器、舟船类法宝的店铺确实有。小巧的“御风梭”,可在岛屿间短程快速穿梭;坚固的“黑铁舰”,能抵御一般风浪和低阶海兽冲击,用于碎星屿内部各岛往来;甚至还有刻画了基础阵法、能潜入浅海的“水行舟”。
但这些法器,无一例外,都被店家明确告知:“只适用于碎星屿及周边相对熟悉的十万里海域。
若要深入无垠海……”掌柜们往往摇头,“道友,不是在下不愿做生意,而是此等器物深入远海,与自杀无异。
无垠海深处灵力紊乱,风暴蕴含天地之威,寻常法器阵法极易失效,且需长期续航、抵御未知凶险……非上品灵器级别的飞舟法宝,并辅以特殊海图与导航法阵不可。”
而上品灵器级别的飞舟……且不说其昂贵到令人窒息的价格,即便在聚星城这等繁华之地,也是有价无市。偶尔出现,也立刻会被星联或某些大势力收走,根本不会流落到普通店铺。
夜色渐深,林木回到磐石居附近,并未立刻上楼。他站在侧街阴影中,望着主街流光溢彩的灯火与往来修士,第一次清晰地感到一种前路被迷雾重重封锁的滞涩感。
而这些,都需要大量的灵石机缘。
“只能暂时留下了。”林木心中暗叹。并非犹豫,而是审时度势后的必然选择。在找到可行之法前,盲目出海等于送死。
他收敛心绪,抬步走进客栈。
翌日清晨,阿月早早结束打坐,眼底带着一丝青黑,显然昨夜并未安眠。但她的精神却有些振奋。
当林木下楼时,发现阿月已等在客栈大堂靠窗的位置,桌上摆着简单的清粥小菜。
“师父。”阿月站起身,眼睛亮亮的,“我们用过早饭,便去看看铺子,可好?”她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林木看了她一眼,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