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那股由李玄亲手点燃的昂扬战意,并未随着王武与张宁的离去而消散。空气中依旧残留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名为“霹雳车”的冰冷铁意。
陈群没有立刻离开。
他看着重新坐回主位,垂眸不语的李玄,心中的忧虑并未因主公那番豪言壮语而完全散去。他拱手,还想再劝:“主公,此战关系重大,还请三思。那何曼有万夫不当之勇,我军……”
“长文。”
李玄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打断了他。
“你只管做好分内之事。钱粮、民夫、伤药,我需要你将整个郡城,变成一台为前线输送血液的机器,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
陈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所有劝谏的话,都咽了回去。他从李玄的语气中,听出了一样东西——决心。一种无论付出何等代价,都必须达成目的的、不计后果的决心。
他深深一揖,沉声道:“群,明白了。定不负主公所托。”
说完,他便转身,快步离去。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整个郡城的战争机器,都需要由他来启动。
脚步声远去,偌大的议事厅,终于只剩下李玄一人。
厅外天光渐暗,烛火摇曳,将他一个人的影子,在空旷的厅堂里拉得忽长忽短。
李玄缓缓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方才在众人面前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气与杀伐果断的决绝,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炽热的悸动。
他的心神,沉入了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世界。
在他的“视野”中,两张卡牌般的虚影,正静静地悬浮着。
一张血红,一张赤金。
血红色的卡牌上,是何曼那张状若恶鬼的脸,【狂战(紫色)】三个大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暴虐气息,仿佛随时会有一头远古凶兽从中咆哮而出。
而另一张赤金色的卡牌上,是一个泪痕未干、楚楚可怜的少女侧影。
【姓名:杜月儿】
【核心词条:善贾(蓝色)】
【隐藏词条:聚宝盆(金色,未激活)】
李玄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条金色的词条之上。
【聚宝盆】!
这两个字,像是有着无穷的魔力,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行走的财神爷?
不,这个评价,太肤浅了。
对于此刻的李玄而言,这个词条的意义,远不止是财富那么简单。
他的脑海中,一笔笔账目,如流水般划过。
城西的天工坊,马钧那个科研狂人,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改良曲辕犁、新式织布机,这些还只是开胃小菜。那一百台刚刚完工的霹arson车,耗费的优质木料、生铁、牛筋,就几乎搬空了半个郡城府库。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在李玄的规划里,霹雳车之后,还有威力更恐怖的守城床弩,有能让士兵防御力倍增的改良甲胄,甚至还有他脑子里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更加匪夷所思的战争器械。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吞金巨兽。
还有玄甲军的扩充。击败颜良文丑后,他收编了数万降兵,可真正能转为战力的精锐,不过寥寥。想要将这些降兵训练成合格的玄甲军,衣甲、兵器、粮饷、抚恤……哪一样不是天文数字?
更别提陈群正在推行的新政,鼓励农桑需要补贴,兴修水利需要投入,安抚流民需要赈济。
他现在就像一个坐拥宝山,却找不到钥匙的穷光蛋。空有领先时代的见识和规划,却处处受制于财力这个最基础、也最致命的枷锁。
甄家的支持确实给了他巨大的帮助,可甄家毕竟是商贾,他们的支持,不可能毫无保留,也无法支撑起一个争霸天下的野心。
他一直在为此事发愁。
而现在,钥匙出现了。
【聚宝盆】,这才是他未来帝国版图上,那块最核心、最不可或缺的奠基石!
有了它,天工坊可以肆无忌惮地烧钱,将他脑中所有疯狂的构想变为现实。
有了它,玄甲军可以扩充到十万,二十万,全员装备最精良的兵甲,成为一支真正横扫天下的无敌之师。
有了它,他的领地将成为天下最富庶的乐土,万民归心,人才来投。
这个词条,不是财神爷。
它是发动机!是他这架名为“天下”的战车,最核心的引擎!
李玄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深处,那股炽热的悸动,已经化作了冷静到极致的贪婪。
他再次看向那张血红色的卡牌。
【狂战(紫色)】。
确实很棘手。
一个纯粹的、为战斗而生的紫色词条,意味着何曼在战场上的个体威胁,甚至超过了他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硬碰硬,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那又如何?
风险与收益,从来都是成正比的。
越是珍贵的宝物,守护它的恶龙就越是凶猛。
李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兴奋。
因为他知道,只要打死这条恶龙,那件无价之宝,就将归他所有。
更何况……
李玄的脑海里,闪过斥候最后那句话。
“……亲耳听到那何曼对手下下令,说要留着那杜小姐,晚上给他‘庆功’!”
“庆功……”
李玄的眼神,瞬间阴沉了下来。
战略上的考量,对未来的规划,在这一刻,都被一股更加原始、更加霸道的怒火所取代。
那是雄性生物对于自己看中的“所有物”,即将被染指时,最本能的暴怒。
杜月儿是谁,她长什么样,性格如何,李玄一点都不关心。
他只知道,她头顶那条金色的【聚宝盆】词条,从他看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他打上了“李”字的标签。
那是他的东西。
是他未来帝国蓝图上,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巾草寇,一个满身污秽的蠢货,竟敢动他的东西?
还想拿来“庆功”?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在空无一人的议事厅里响起,显得格外瘆人。
李玄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彻底倒向了一边。
此战,不仅要打,而且要用最快、最狠、最不计代价的方式,去打!
他要让那个叫何曼的蠢货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这种货色,有资格碰的。
他走出议事厅,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那股火。
月光下,一道窈窕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廊下,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是甄宓。
她换了一身素雅的居家常服,手中端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参汤,看到李玄出来,她迎了上来,美眸中带着一丝担忧。
“夫君,还在为南边的事烦心?”
她将参汤递到李玄手中,柔声说道:“妾身已经让族中商队暂停了所有南下的生意,并将所有能动用的资金都调集了起来,随时可以……”
“不用。”
李玄接过参汤,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感受着碗壁传来的温度。
他看着眼前的甄宓,忽然问了一句:“宓儿,你觉得,钱重要吗?”
甄宓一愣,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答道:“钱,自然是重要的。无钱,则寸步难行。兵甲、粮草、人心,无一不需钱财来维系。”
“说得对。”李玄点了点头,他看着手里的参汤,又看了一眼南方那漆黑的夜空,缓缓说道:
“所以,有人想抢我的钱袋子。”
“我得去……把他剁了。”
甄宓的心猛地一跳。
她从李玄这句半开玩笑的话里,听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她忽然意识到,夫君这次的怒火,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黄巾贼寇攻破了上蔡,威胁到了边境。
他的目的,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是“防守”。
而是为了去“拿”回什么东西。
一件比一座城池、比一场战役的胜负,都更加重要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