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坐在医庐的床沿,手撑着额头。他的指节发白,额角渗出冷汗,呼吸变得沉重。刚才那场爆炸后的奔波让他体内旧毒复发,胸口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啃噬。他咳了一声,掌心出现一抹暗红。
李青萝快步走来,手里拿着银针包。她没说话,掀开他的衣领,在颈侧三处穴位扎下细针。陈墨的身体微微一颤,但没有躲开。
“断肠草的毒已经入心脉。”李青萝声音很轻,“再拖半个时辰,药就救不了了。”
她从腰间取下玉佩,翻开背面刻着的残篇,又掏出随身药典对照。笔尖在纸上划过,写下一串药材名,最后停在一个方子上——血引。
苏婉娘和柳如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苏婉娘刚要伸手,李青萝摇头:“不行。血脉必须与他气机相合,你们试了也没用。”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完颜玉站在门口,一直没出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抽出腰间的短匕。金属摩擦的声音让所有人抬头。
她一句话没说,刀刃划过左腕。鲜血顺着小臂流下,滴进放在桌上的青铜药鼎。她的脸色开始发白,但站得笔直。
“我的血,流着草原的誓。”她说。
李青萝立刻将配好的药粉倒入鼎中。火焰舔舐着底部,药汤翻滚起来,颜色由浑浊转为清亮,最后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药成了。
她迅速倒出一碗,端到陈墨面前。热气腾腾的药汁冒着白烟。
“喝下去,不能停。”
陈墨抬起手,接过碗。他的指尖冰凉,手臂微微发抖。刚送到嘴边,屋顶一声轻响。
瓦片碎裂。
一道黑影从通风口跃下,手中短刃直刺陈墨咽喉。那人动作极快,落地时脚尖一点,整个人扑了上来。
李青萝反应不及,只来得及把药碗往前一送。
陈墨仰头灌下最后一口,药刚入喉,刺客的刀已到胸前三寸。
他猛地侧身,左手抄起案上的翡翠算盘。那是苏婉娘早先改造过的机关算盘,珠子内藏钢珠,轻轻一震就能弹射而出。
他五指收紧,内劲爆发。
七颗算盘珠接连射出,前三颗打偏,后四颗贯穿对方肩、肋、腿。最后一颗正中咽喉。
刺客扑倒在地,抽搐两下不动了。袖口滑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李”字,边缘有细微暗纹。
陈墨喘着气,靠在床柱上。药力开始在体内扩散,那种被撕扯的感觉慢慢退去,心跳恢复平稳。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冷了下来。
“李玄策……你越界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护卫冲进来查看情况。有人认出了那块令牌,脸色一变。
“是李家的私令,只有嫡系才能持有。”
陈墨没说话,把令牌捡起来攥在手里。他站起身,虽然还有些虚,但能站稳。
“查通风管道是怎么被打开的。是谁负责今晚的巡查?”
副官低头:“是轮值的工坊守卫,共六人,都在名单上。”
“把他们全部关押,逐个审问。”
命令刚下,李青萝忽然身子一软,扶住桌子才没倒下。她脸色苍白,嘴唇没了血色。
“耗神过度。”她勉强开口,“我没事,只需要休息。”
两名侍女上前将她扶走。完颜玉仍站在原地,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她没喊疼,只是看着陈墨。
陈墨走过去,脱下外袍撕成布条,替她绑住伤口。
“为什么不早说你要献血?”
“说了你会拦。”她低声答,“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为你流血。”
陈墨没再说话。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当年在北境战场上,她为掩护他撤退,右肩中箭,差点死在雪地里。
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比刚才稳了许多。
“传令下去,封锁所有通往城外的小路。任何人携带狼形信物或李家族徽,一律扣押。”
“另外,调慕容雪的连弩队回防基地外围。今晚起,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
副官领命而去。
陈墨回到医庐中央,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新的部署。他的字迹依旧清晰,没有一丝颤抖。写完后,他把纸交给身边的文书。
“送去各部,立刻执行。”
文书接过命令离开。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坐回床边,低头看着手中的“李”字令牌。火光映在上面,那个“李”字像是烧红了一样。
远处传来警哨声,一声接一声,穿透夜空。基地灯火通明,巡逻的人影来回走动。
他把令牌放进怀里,右手握紧了床沿。
指甲掐进木缝里,留下几道浅痕。
风从窗缝吹进来,掀动桌上的纸页。其中一张写着“岭南铸币厂”的标记图,已经被画上了红圈。
另一张是蒸汽核心的备用图纸,郑和亲手绘制,每一个接口都标得清楚。
他伸手抚平那张纸,指尖停留在“主控阀”位置。
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探子冲进院子,直奔医庐大门。他脸上带着尘土,衣服破了一角,像是刚从远处赶回来。
“大人!边境那边……又发现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