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陈墨站在染坊后堂的窗前,手中握着一小块蓝草叶。昨夜火攻虽胜,但敌意未散,庐州局势仍如绷紧的弦。他望着窗外忙碌的工人们,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棋。
“东家。”一名染匠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迟疑,“第一批天青锦……染坏了。”
陈墨转身,目光落在那匹色泽斑驳、深浅不一的布料上。他伸手轻抚,指尖残留一丝涩感,皱眉道:“温度控制得不够?”
“是,我们按您说的调整了发酵时间,可火候还是差了点。”染匠低声解释,“士族那边已经传开了,说咱们这是‘草汁染布’,不上台面。”
陈墨垂眸思索片刻,随即点头:“再试一次,我亲自盯着。”
染坊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气息,混合着泥土与水汽的味道。陈墨脱下外袍,卷起袖子,亲自走入染池旁的调香室。他取出几瓶自制的香精,一一滴入调配好的蓝草汁中,观察颜色变化。
“这味道……有点像醉仙散?”一旁的小学徒嗅了嗅,忍不住说道。
陈墨嘴角微扬,没有回答。他故意在配方中加入了与醉仙散相似的成分,若李氏派眼线潜入打探,定会误以为他在研制毒物——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东家!”柳如烟闪身而入,衣袂翻飞间带进一股冷风,“江南士族今日在城南设宴,说是为新染料接风洗尘,实则想当众羞辱咱们。”
陈墨抬眼,目光沉静:“他们想看笑话,那就让他们看个够。”
柳如烟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锐利:“我已经安排好了,只等你一声令下。”
陈墨点点头,转身从案上取过一匹刚染好的天青锦。布料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宛如雨后的天空。他轻轻展开,指腹摩挲着细腻的纹理,仿佛触摸到了未来的脉络。
“送一份去京师,再备三匹,让苏婉娘悄悄带上船。”
柳如烟应声而去,脚步轻盈如风。
与此同时,码头方向一艘商船正悄然启航。苏婉娘立于甲板之上,迎着咸湿的海风,目送庐州渐渐远去。她低头看了眼怀中包裹严密的绸缎,手指轻轻拂过其中一匹的边角,那里藏着一枚银针,针尖刻有密文。
“此行若成,便能打开波斯市场,彻底绕开李氏封锁。”她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海浪拍打着船身,远处的云层低垂,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
染坊内,第二批天青锦终于成功。色泽均匀,质地柔韧,阳光下泛出幽蓝之光,宛如清晨湖面倒映的天色。工人们欢呼雀跃,连最挑剔的老染匠都连连点头。
“好!这才是真正的天青锦!”他激动地抚摸着布料,“比那些矿物染的还要透亮。”
陈墨却并未露出笑意。他站在染池边,看着那一池碧绿的蓝草汁缓缓沉淀,心中却想着更深远的事。
“传话下去,明日午时,我要亲自赴宴。”
柳如烟闻言挑眉:“你是要去城南?”
“不错。”陈墨淡淡道,“既然他们想看笑话,那我就让他们看清,什么是真正的未来。”
宴会设在城南最大的酒楼“听雪阁”,宾客满座,皆是江南士族中的名门望族。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却无人真正动筷,都在等着主角登场。
“来了。”有人低声提醒。
众人齐刷刷望去,只见一道身影缓步而入,月白直裰随风轻摆,步伐稳健,神情淡然。
“陈少主。”一位老者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气度非凡。”
陈墨微笑回礼:“劳诸位厚爱,陈某惶恐。”
“听说你们陈府最近推出了一种新染料?”另一位年轻士族端起酒杯,语气略带讥讽,“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取代百年传承的矿物染?”
陈墨落座,不动声色地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不如先看看再说。”
话音落下,柳如烟已命人抬上一匹天青锦。布料展开的一瞬间,全场寂静。
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色泽,既非靛蓝也非翠绿,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柔和色调,仿佛天空刚刚破晓,云霞尚未散尽。
“这……”老者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便是天青锦。”陈墨缓缓开口,“以蓝草汁为主料,辅以天然香精调和,不仅色泽稳定,且对人体无害。更重要的是,它打破了矿物染料的垄断,让丝绸真正走向千家万户。”
席间一片哗然。
有人低声议论:“这颜色……竟比矿物染还清透。”
“难怪教坊司传出消息,说宫中贵妃对这种布料颇为青睐。”
陈墨静静听着,面上不露神色。他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宴会结束后,陈墨回到染坊,已是深夜。
他站在调香室门口,看着那排装满香精的瓶子,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李氏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反扑。
他缓缓推开房门,屋内灯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气味。
“看来,我的小把戏奏效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外面,夜色如墨,风起云涌。
而在这染坊深处,一场关于色彩、权力与未来的较量,正在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