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庐州城的石板路仍泛着水光。晨雾未散,街巷间却已传来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陈墨与教坊司那柳如烟早有私情,如今竟公然在醉仙楼幽会!”
“可不是嘛!听人说,前几日还有人看见他夜入教坊司,连守门的兵卒都不敢拦。”
传言如瘟疫般蔓延,自醉仙楼传出,短短一日便传遍全城。士族们嗤笑,商贾们侧目,连街头卖菜的老妇都摇头叹气:“好端端一个少主,怎就……”
陈府书房中,烛火微摇。
陈墨立于案前,指尖轻抚青铜腰牌上的金穗稻纹,神色平静,眼中却藏着一抹冷意。
“查到源头了吗?”他声音不重,却让屋内气氛陡然一紧。
楚红袖站在窗边,左臂义肢映着微光,“是王氏商行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昨夜醉仙楼三楼包厢里,有人亲眼看见他们的掌柜与一名钦差侍卫密谈。”
“钦差?”苏婉娘眉头微蹙,翡翠算盘轻轻拨动,珠子碰撞声在静室中格外清晰,“他们想做什么?”
“抹黑。”慕容雪冷冷道,“谣言若成真,不仅会影响陈氏商誉,更会让朝廷对陈墨心生疑忌。”
陈墨缓缓点头,目光落在墙上空出的一角——那本应挂着《坤舆万国全图》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圈淡淡的印痕。
“先稳住局势。”他沉声道,“柳如烟还在教坊司吧?”
“她已主动请缨,要亲自澄清此事。”楚红袖答道。
“很好。”陈墨嘴角微扬,“那就让她去。”
教坊司大堂,香炉袅袅,琵琶声悠扬。
柳如烟身着绯色襦裙,发间金步摇垂落如瀑,手中机关琵琶横抱胸前,琴弦泛着淡淡银光。
台下人群拥挤,议论纷纷。
“她不是已经离开教坊司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是为了澄清流言。”
“哼,越描越黑吧。”
柳如烟抬眸一笑,眼波流转间,似寒梅傲雪,又似春溪解冻。
她轻轻拨动琴弦,一道清音荡开喧嚣。
“诸位可曾听过‘回音琵琶’?”她声音清亮,“此琴乃我亲手所制,能录人心声,亦能重现旧音。”
话音落下,琴声骤变,一段熟悉的对话响起——
“……千两白银买断此局,务必让陈墨名声尽毁。”
“是,东家放心。”
众人哗然。
“这是谁的声音?!”有人惊呼。
柳如烟手指轻点,琴身一侧弹出一幅画像,正是王氏商行的掌柜。
“此人昨日在醉仙楼三楼包厢中所说之言,已被我尽数收录。”她淡然道,“诸位若有疑问,不妨去问问他。”
人群中有人想要逃走,却被早已埋伏的护卫当场拿下。
“流言从何而起,已有定论。”柳如烟站起身,环视四周,“至于那些妄图污蔑之人,也该付出代价。”
她话音未落,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慕容雪一身劲装踏入大堂,手中拎着一封焦黑的残卷。
“我在城郊山道上发现一辆被焚毁的马车。”她将残卷展开,“车厢内有一张盖着突厥印章的文书碎片,内容与今日流传的谣言完全一致。”
“突厥?”柳如烟眉头一皱。
“不止如此。”慕容雪继续道,“我在现场还发现了钦差侍卫的令牌。”
全场死寂。
陈墨立于门外,听着这一番话,眼神愈发冰冷。
他缓步走入大堂,扫视众人,语气不疾不徐:“流言止于此,但幕后之人……”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
“一个也别想跑。”
庐州城外,暮色渐浓。
慕容雪策马奔驰在官道上,身后是一队轻骑。
她在城郊发现的那辆焚毁马车,残留痕迹指向北面二十里的废弃驿站。
那里,或许藏有更多线索。
风掠过林梢,带起一片枯叶。
她勒马停驻,眯眼望向前方——驿站门口,一道身影正静静站立,披着深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
“你是谁?”她低声问道,手已搭上弓弦。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
一枚玉扳指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慕容雪瞳孔一缩。
那是钦差侍卫的身份象征。
她搭箭上弦,正欲开口——
那人忽然转身,身形一闪,消失在暮色之中。
她猛地追上,马蹄踏碎落叶,风声呼啸。
然而,当她冲进驿站时,只看到地上一张纸条。
纸上写着一句话:
“泉州港东南三十里,无名岛。”
她心头一震。
那是地图失窃后,唯一留下的坐标。
也是波斯契约中提到的秘密交易点。
她低头看着纸条,指尖微微颤抖。
远处,一只鹰隼划破天际,长鸣一声,振翅飞向南方。
暮色中,她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风沙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