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庐州城尚未完全苏醒。陈墨站在书房窗前,手中握着一封刚送来的密信,目光沉静如水。昨夜的杀机虽已平息,但局势并未缓和,反而更显凶险。徽州商帮的货船被劫,李玄策背后的影子愈发清晰,而钦差府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
“大人。”柳如烟悄然入内,声音压得极低,“波斯商人阿巴斯求见。”
陈墨缓缓放下信纸,抬头望向她,“他在哪?”
“前厅候着,未带随从,只带了一卷旧帛书。”
他略一颔首,披上外袍,缓步而出。
前厅之中,一名身着异域长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案前,面容清瘦,眼神却锐利如鹰。见陈墨步入,他起身拱手,口音略重却清晰:“陈少主。”
陈墨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卷帛书之上,“你带来的东西,是何物?”
阿巴斯轻轻展开帛书,露出一张泛黄的契约文书,边角微卷,显然年代久远。
“三年前,我父与令尊之父曾在此地立下契约,约定以丝绸换香料、宝石,并附有通往大食国的航线图。”他顿了顿,语调平稳,“如今,我愿重启此约。”
陈墨凝视那契约片刻,指尖轻抚其边缘,触感真实,字迹苍劲,确非伪造。
“你为何找我?”他问得直接。
阿巴斯微微一笑,“因你手中有三样东西——金穗稻、改良织机,还有……海上通路。”
话音落下,厅中一时寂静。
柳如烟悄然退至屏风后,目光警觉。
陈墨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契约收入袖中,“此事需详议,容我三日。”
阿巴斯点头,起身告辞,步履稳健,未显急躁。
待他离去,柳如烟才低声开口:“此人身份可疑,据探子回报,他曾在突厥王帐附近出没。”
“我知道。”陈墨淡淡道,“但他带来的东西,值得我们重新审视。”
午后,书房内。
苏婉娘已坐在案前,算筹在指间翻飞,账簿摊开,数字跳跃如星河。
“若按波斯报价交易,利润可涨五倍。”她抬眼看向陈墨,“但前提是他们提供的价格真实可信。”
“你觉得有问题?”
“不止一个问题。”她将一枚算珠推至中央,“他们的出价太低,低得不合常理。若非对货物价值毫无概念,便是另有目的。”
陈墨沉默片刻,取出那卷契约,递到她面前,“你看这上面的标记,是否见过?”
苏婉娘接过,仔细端详,忽然眉头微蹙,“这符号……像是某种加密记号。”
“能破译吗?”
“需要时间。”她将契约铺展于桌面,“但我可以肯定,这不是单纯的贸易文书。”
陈墨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窗前。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
他心中已有决断,只是还需确认。
与此同时,庄园外的密林深处。
慕容雪负手而立,目光冷峻,身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护庄骑兵。
“完颜玉那边传来消息,”她身旁的副将低声禀报,“驯鹰师已锁定阿巴斯的行踪,他今早去了城南的一处废弃码头。”
“查过那里了吗?”
“查过了,十年前曾是陈氏运盐的中转站,后来废弃。最近半个月,有人悄悄修缮过部分栈桥。”
慕容雪冷笑一声,“看来,我们的客人并不简单。”
她翻身上马,扬鞭下令:“带上霹雳车图纸,我要亲自去看看。”
夜色渐浓,书房灯火未熄。
陈墨独坐案前,烛火映照着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神情深沉。
他取出一枚铜铃,铃身刻着李氏徽记,正是昨日钦差马车帘角所露之物。
“赵明远已经动摇。”他低声自语,“李玄策在逼我出手。”
门外传来脚步声,楚红袖踏入,“胡万三回信了,他说北方的盐铁账目被人动过手脚,有一批‘金穗稻’种子流向不明。”
“继续查。”陈墨语气平静,“另外,通知耶律楚楚,让她盯紧突厥方向的动静。”
楚红袖应声而去,门扉轻掩,屋内再度归于寂静。
陈墨拿起那枚铜铃,轻轻摇晃,铃音清脆,却透着一丝阴寒。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波斯商人临走时的那句话:
“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时,但错过时机,就再难回头。”
他睁开眼,眸光如刀。
“那就别错过。”
翌日清晨,码头边的雾气还未散尽。
一艘小型海船静静泊在岸边,帆布半卷,甲板整洁,显然是新近修缮过的旧船。
阿巴斯立于船头,遥望远方海面,嘴角微扬。
忽然,一道身影从林中闪出,动作迅捷如猎豹。
他微微侧身,腰间的玉佩闪过一抹寒光。
“陈少主果然谨慎。”他轻声道。
林中人未曾现身,只传来一句低沉话语:
“你若想活着离开庐州,就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阿巴斯不慌不忙,伸手入怀,取出一枚雕工精美的象牙令牌,缓缓举高。
“这是波斯国王的密令。”他一字一句,“你们要的,不只是生意。”
那人沉默片刻,最终缓缓退入林中。
阿巴斯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嘴角笑意更深。
海风吹起他的衣袍,仿佛一只等待风暴的猛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