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的早春,中关村附近的一间旧厂房里,林建军正踩着梯子粉刷墙壁,石灰水溅在他的蓝色工装裤上,画出一片不规则的白。窗外的玉兰花刚打花苞,寒风卷着沙尘扑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却挡不住屋里热火朝天的劲头——这里即将成为“建军精密仪器厂”的诞生地。
“爸,横梁上的锈得用砂纸打掉,不然刷了漆也会掉。”林卫国踩着高凳,手里的砂纸在钢铁架上摩擦,火星溅起来,映着他年轻的脸。他特意从清华请假回来帮忙,眼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兴奋,“我跟实验室的王教授说了咱们的项目,他说愿意把高精度测量仪的课题放过来,算是校企合作!”
林建军从梯子上下来,抹了把脸上的灰:“好小子,这事办得漂亮。”他看着墙角堆着的机床零件,那是从轧钢厂废品堆里淘来的旧设备,被他带着郑师傅、小马几个老伙计修了半个月,勉强能凑合用,“先把场地收拾出来,下个月就得试生产。”
创办精密仪器厂的念头,早在一年前就扎了根。拒绝副厂长职位后,系统奖励的《精密仪器厂筹建方案》里,那句“国内高精度量具80%依赖进口,国产化迫在眉睫”像根刺,扎在林建军心里。他拿着自己多年的积蓄——加上那项“轧机液压微调技术”专利转让给上海机床厂的10万元转让费(系统奖励的“启动资金”),又找银行贷了5万,凑够了15万启动资金,这在1984年可不是笔小数目。
“建军,房租和设备定金我交了,还剩三万二。”苏岚抱着账本走进来,她上个月刚从医院辞了职,把家里的存折、债券全取了出来,头发利落地剪短了,透着股干练,“我列了个支出表,原材料采购得占大头,工人工资得留足三个月的。”
林建军接过账本,上面的字迹清秀工整,每一笔开销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旧厂房年租8000元,车床改造费元,量具钢采购款5000元……”最后那行“应急储备金5000元”让他心里一暖——妻子永远比他想得周全。
“钱不够再说,先把架子搭起来。”林建军拍了拍她的肩膀,“委屈你了,放着医院副院长不当,跟着我来这破厂房受累。”
“啥累不累的。”苏岚笑了,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你忘了?当年在四合院,你在煤棚里画图纸,我给你打手电,不也过来了?现在总比那时候强。”她指着墙上的规划图,“我算过了,只要能生产出0级千分尺,按市场价每把80块,月产500把就能保本,多出来的都是赚的。”
正说着,郑师傅带着两个徒弟扛着台磨床进来,老郑的脸憋得通红,嗓门却洪亮:“林主任,这台德国老磨床修好了!精度能到0.001毫米,不比进口的差!”
林建军赶紧迎上去,用手掂了掂磨床的工作台,稳重得像块磐石。这是他托老首长找的报废军工厂设备,当年是苏联专家留下的,被他拆了七遍,换了二十多个零件,终于让这“老古董”重新焕发了生机。“老郑,辛苦你们了,晚上我请大伙吃红烧肉。”
“吃啥肉啊,有活干就高兴!”郑师傅抹了把汗,“轧钢厂那边我已经辞了,我那俩徒弟也跟我过来,就信你林主任的技术!”
小马也骑着自行车赶来,车后座捆着个大箱子:“林主任,您要的游标卡尺标准件买到了!王府井那家仪表店的老师傅说,这是最后一套库存,给咱们按批发价算的。”
看着这群跟着自己“下海”的老伙计,林建军心里热烘烘的。1984年的“停薪留职”还算是新鲜事,放弃国营厂的铁饭碗,跟着他来这个前途未卜的小厂,需要多大的勇气?他想起系统提示的“初期团队凝聚力+20%”,或许这就是比技术更宝贵的财富。
厂房收拾得差不多时,麻烦却找上了门。街道办的人来看了两趟,说“私人办厂得有上级单位挂靠”,不然手续办不下来。林建军跑了三趟工业局,磨破了嘴皮,才找到当年认识的李局长,对方犹豫了半天,说:“我给你挂靠在区属集体企业名下,算是‘大集体’性质,先试半年,出了问题你自己担着。”
拿到营业执照那天,林建军把“建军精密仪器厂”的木牌挂在厂房门口,红漆是苏岚亲手刷的,在灰蒙蒙的旧厂房区里,像一团跳动的火苗。郑师傅带着徒弟们在车间挂起横幅:“造出中国最好的量具!”那字是林卫国写的,笔锋刚劲,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试生产那天,全厂人都捏着把汗。林建军亲自操作那台德国磨床,切削声像春蚕啃桑叶般均匀。第一个零件是300mm千分尺的测微螺杆,他屏住呼吸,看着砂轮一点点磨去多余的钢料,冷却液溅在脸上,冰凉刺骨。
“好了!”他关掉机器,用酒精棉擦净零件,放在检测平台上。小马立刻用激光干涉仪测量,数据出来时,小伙子的声音都在抖:“0级精度!误差0.0008毫米,比国标还高!”
车间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郑师傅激动地抱着林建军,差点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成了!咱们真的成了!”苏岚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把眼泪,手里的账本上,“第一批产品合格率100%”的字样格外清晰。
【叮!】
系统的提示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金属共鸣般的清亮:【检测到“精密仪器国产化突破”,符合“填补技术空白”主线。】
【奖励“高精度量具材料配方”:包含量具钢热处理工艺优化参数、防锈涂层配方,可使产品寿命提升50%,成本降低15%。】
林建军看着脑海里的配方,热处理温度从830c调整到820c,保温时间延长20分钟,能有效减少应力变形——这正是国产量具精度不稳定的关键难题。他拍了拍郑师傅的肩膀:“老郑,明天咱们改改热处理工艺,保准让这千分尺用十年都不变形!”
消息很快传开,北京量具刃具厂的老厂长特意跑来参观,看着他们生产的千分尺,摸着检测平台叹道:“小林,真没想到啊,你们这小厂能做出这水平。我们厂的进口设备,也未必能稳定在0级精度。”他当场订了500把,说要给军工企业配套。
开业一个月后,林建军在车间召开第一次“厂务会”。苏岚汇报财务:“扣除成本,净赚8000块!”郑师傅说:“订单排到下个月了,得再招五个工人。”小马举着张图纸:“我设计了新型的深度尺,比老式的轻便30%。”
林建军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轧钢厂锅炉房,自己拿着第一把扳手的样子;想起在四合院煤棚里,偷偷画技术图纸的夜晚;想起拒绝副厂长职位时,心里那句“这辈子就适合跟机器打交道”。
窗外的玉兰花全开了,雪白的花瓣映着厂房的玻璃窗,像撒了一地的光。林建军站起身,指着墙上的规划图:“下一步,咱们要做半导体检测设备,给卫国他们的硅材料项目配套。记住,咱们办厂不只是为了挣钱,是要让中国的工厂,能用自己的仪器造出好东西!”
车间里的机器又开始运转,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林建军知道,“建军精密仪器厂”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前路或许有风雨,或许有坎坷,但只要这群人攥紧手里的扳手,守住心里的技术,就没有迈不过的坎。
夕阳西下时,他锁好厂门,看着那块“建军精密仪器厂”的木牌在暮色里闪光。远处的中关村已经亮起了灯,那里有无数个像他一样的创业者,正在用双手和梦想,敲打出属于改革开放的第一串节拍。而他的节拍,就藏在那一把把精密的量具里,藏在“中国制造”四个字沉甸甸的分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