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腊月的寒风,像带着棱角的刀子,刮得四合院的墙皮簌簌掉渣。阎埠贵缩在自家东厢房的炕头,怀里揣着个油布包,里面是他视若性命的几本账册。窗外传来红袖章们砸东西的声响,夹杂着“破四旧”的口号,吓得他赶紧把窗户缝又糊了两层纸。
“爸,外面又在抄家了,前街的王掌柜被拉去批斗了!”二儿子阎解旷从外面跑进来,冻得嘴唇发紫,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说……说要查所有‘剥削阶级’的账,凡是家里有账本的都得交上去!”
阎埠贵的手猛地一抖,油布包差点掉在地上。他这辈子就好个算计,从1948年开始记家用账,小到买根针,大到给儿子娶媳妇,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连1959年借过傻柱半斤玉米面都标着“利息:三个白面馒头”。这些账本是他的命根子,可现在,却可能变成催命符。
“慌什么!”阎埠贵瞪了儿子一眼,把账册往炕洞深处塞了塞,上面盖了层厚厚的柴火,“咱们家是工人成分,我在轧钢厂档案室干了二十多年,清清白白,怕什么?”话虽如此,他的声音却发飘,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叮!】
林建军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在维修组响起,他正在给一台老式冲床换弹簧,听到声音动作顿了顿:
【检测到“四合院危机”扩散,阎埠贵“政治风险指数”飙升至75%。触发“旁观者清”事件:其账本可能成为祸根,也可能成为自保工具。】
林建军挑了挑眉,继续手里的活。阎埠贵那几本账册他早有耳闻,据说连孩子们喝了几口水都记着,在平时是笑谈,在这节骨眼上,还真不好说会是什么结局。
阎埠贵在家里坐立不安,烟袋锅抽得吧嗒响,烟灰落了一炕。他翻来覆去地想,那些账册里虽然没有贪赃枉法的记录,可“斤斤计较”的样子,落在红卫兵眼里,保不齐就成了“小资产阶级尾巴”、“剥削思想的铁证”。
“爸,我听说林师傅把家里的外文书都交厂里保密室了。”大儿子阎解成凑过来,他在轧钢厂当学徒,消息灵通些,“要不……咱们也把账本交上去?主动点总比被搜出来强。”
阎埠贵猛地坐直身子,烟袋锅在炕沿上磕得邦邦响:“你懂个屁!这账本是咱家的‘清白证’,交上去被他们断章取义怎么办?”可他心里却打了个激灵——主动上交,说不定还是条活路。
他翻出最厚的那本总账,从1948年记到1966年,纸页都泛黄发脆了。他一页页地翻,看到“1953年8月15日,买韭菜2两,付1分钱,卖主:中院贾张氏”,又看到“1960年3月2日,帮傻柱修自行车,收粮票1两”,这些鸡毛蒜皮的记录,此刻却像千斤重。
突然,他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页对儿子们说:“你们看!1956年公私合营,咱家主动把祖传的算盘上交了,记着呢!1960年困难时期,我把厂里发的救济粮分了半斤给秦淮茹,也记着呢!”这些记录,不就是“拥护集体”、“乐于助人”的证据吗?
【叮!】
阎埠贵的脑海里,第一次响起了类似林建军听到过的提示音,虽然模糊不清,却带着一丝指引:
【检测到“关键自保道具”——账册,包含“正向行为记录”。建议:选择性上交,突出“清白”与“进步”,可降低风险。】
阎埠贵浑身一震,以为是自己太紧张出现了幻听,可那指引却清晰得很。他咬了咬牙,把总账和另外两本记录“支援集体”、“响应号召”的账册挑出来,用油布重新包好,剩下的几本记着“私房钱”、“邻里小摩擦”的,被他塞进了炕洞最深处,上面浇了层泥浆,又堆上柴火。
“解成,跟我走!”阎埠贵揣着账册,往身上套了件最旧的棉袄,“咱们去街道办事处,主动‘自查自纠’!”
街道办事处里乱糟糟的,墙上贴满了大字报,几个红袖章正围着一个老头训斥,因为他家里有个清代的瓷碗。阎埠贵深吸一口气,举着油布包挤过去,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同志!我是轧钢厂的阎埠贵,来交‘四旧’!”
红袖章们愣了愣,看着这个干瘦的老头和他怀里的布包。领头的那个三角眼,正是上次去维修组找林建军麻烦的人,他斜着眼问:“你交什么?金银财宝还是封建字画?”
“不是不是!”阎埠贵连忙打开油布包,露出泛黄的账册,“是我家的账册!我寻思着,这里面可能有小资产阶级思想,主动交上来接受批判改造!”他指着那页“上交算盘”的记录,“您看,我早就拥护集体了!”
三角眼狐疑地翻着账册,越翻越皱眉头。这账册记的全是柴米油盐,虽然透着股小家子气,却真没什么“大问题”,反而处处透着“精打细算”、“不占便宜”的劲儿。特别是看到“1966年6月10日,响应号召,把家里的旧戏服(其实是件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衫)上交街道”,他的脸色缓和了些。
“嗯,态度还算端正。”三角眼把账册往桌上一放,在本子上记了笔,“阎埠贵,轧钢厂工人,主动上交账册,有自查自纠意识,暂不处理。”
阎埠贵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腰弯得像个虾米:“谢谢同志!谢谢组织!我以后一定紧跟革命形势,彻底改造思想!”
从街道回来,阎埠贵腿都软了,被阎解成扶着才回了家。一进门,他就把三个儿子叫到跟前,表情严肃得像要交代后事:“解成、解旷、解放,从今天起,给我加入红卫兵!”
三个儿子都愣住了。小儿子阎解放刚上初中,跃跃欲试;二儿子阎解旷胆小,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大儿子阎解成皱着眉:“爸,咱们家成分没问题,加不加……”
“必须加!”阎埠贵一拍桌子,震得油灯都晃了晃,“现在是什么时候?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戴上红袖章,既能自保,也能给家里挡挡灾!记住,到了外面少说话,多干活,别人喊口号你们就跟着喊,别出头,也别落后!”
他从怀里掏出三毛钱,塞给阎解放:“去买三块红布,自己缝红袖章。针脚密点,别让人看出糊弄!”又转头对阎解成说,“你在厂里也主动点,帮着贴贴标语,扫扫院子,让领导看到咱们的‘进步’!”
安排完这些,阎埠贵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湿透了。他瘫坐在炕沿上,看着墙上“勤俭节约”的旧标语,突然觉得这几个字就是他的保命符。
接下来的几天,阎家果然消停了。红袖章们几次路过四合院,看到阎解放戴着红袖章在院里扫雪,阎解成下班回来还帮着贴大字报,都没进去搜查。许大茂看在眼里,心里暗骂阎埠贵“老狐狸”,却也没辙——人家成分硬,态度好,实在挑不出错处。
阎埠贵则变本加厉地“表忠心”。他把家里的旧花盆砸了,说“是资产阶级情调”;把阎解旷的旧笛子烧了,说“是靡靡之音”;甚至逼着老伴把陪嫁的银镯子交了上去,换回来一张“主动上交四旧”的证明,像宝贝似的贴在墙上。
这天,他偷偷溜到维修组附近,想找林建军说句话,却看到林建军正和老周师傅修机床,旁边站着个穿军装的人,低声说着什么。他心里一动,想起前几天听儿子说,林建军有军区的人撑腰,难怪许大茂怎么折腾都动不了他。
“三大爷?”林建军先看到了他,停下手里的活。
阎埠贵赶紧凑过去,压低声音:“小林,我……我就是来谢谢你。上次你提醒我收着点,真是救了我一家子。”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账册,还真派上用场了。”
林建军笑了笑:“三大爷精明,总能找到活路。”
“精明不如你有远见啊。”阎埠贵叹了口气,“你看你,早早就把家里的书交了,门口挂着‘革命家庭’,连军区都护着你。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跟你比不了。”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这是我攒的半斤红糖,给卫国补补身子,不算四旧吧?”
林建军接过纸包,说了声谢谢。他知道,阎埠贵这是在示好,也是在表达佩服。在这乱世里,能保住一家人平安,就是最大的本事。
【叮!】
林建军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阎埠贵“自保成功”,对你的“信任度”提升至60%。触发“邻里守望”微弱效果:其可能在关键时刻提供非直接帮助(如传递消息)。】
阎埠贵没多待,又叮嘱了几句“小心许大茂”,就匆匆回了家。他现在是彻底想明白了,什么算计都不如保命重要,而林建军这样有本事、有靠山还懂得藏锋的人,才是乱世里最该结交的对象。
回到家,阎埠贵把那几张“主动上交”的证明小心翼翼地收进账册里,又开始给儿子们上课:“你们记住,这世道就像算盘,珠子得跟着档走,该动的时候动,不该动的时候千万别乱晃。林师傅就是最会打这算盘的人,学着点!”
窗外的风声依旧呼啸,四合院里偶尔传来争吵和哭喊,但阎家东厢房却异常安静,只有阎埠贵教儿子们打算盘的噼啪声,清脆而有节奏,像是在这动荡的年代里,为自己敲打出一条狭窄却稳妥的活路。
阎埠贵看着灯下三个儿子认真学算盘的样子,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知道,这几本账册和红袖章,只是暂时的护身符,真正的保命符,是看清形势的眼睛,和守住本分的心。就像林建军那样,不管外面怎么闹,只管把手里的活干好,这才是最硬的底气。
夜深了,阎埠贵把那本总账重新包好,藏进了房梁上的一个暗格里。他摸着冰冷的房梁,心里默念:等这阵风头过了,我还得接着记,日子再难,也得算清楚,算明白了,才能活下去。
这或许就是他的生存哲学——在乱世的夹缝里,用一本账册,一颗精于算计的心,为自己和家人,算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