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倒是比我预想的还要利落。” 王梦瑶将密信折好,想起当年林文轩从江南回京时的模样,那时他虽未明说,却眼底青黑,连衣摆上都沾着未洗去的泥点,显然是在当地受了不少委屈。她当时调回林文轩,既是护他周全,也是知道时机未到,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链,需得有足够的权力与魄力才能斩断。
她提笔给皇帝回了信,意思就是让他放心大胆地去做,大不了她给他兜底。其实很多事情王梦瑶完全可以做了,但她不想自己太过优秀。她要培养孩子成为有能力有威信的帝王,所以漕运就留给皇帝来清理。
十天后,官道上三辆马车和一队护卫在路上行驶着。马车里铺着柔软的棉垫,桌上放着一壶温热的花茶,窗外是连片的麦田,新种的小麦已长出十几厘米的嫩苗,风一吹,便泛起层层绿浪。王梦瑶掀开窗帘,看着田埂上劳作的农人,他们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偶尔还能听到孩童追逐打闹的笑声。
“主子,您看那边。” 灵溪指着不远处的村落,“去年我们推广的土豆,在这一带种得可好呢。福伯前日还说,这些年这村子的土豆亩产比以往的粮食翻了两倍,村民们都在村口立了‘谢恩碑’,说要感谢太后和陛下呢。”
王梦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村口立着一块青石碑,虽隔着老远看不清字迹,却能用神识查看。
一个月后,行至江南时,细雨如丝,打在大船的篷顶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王梦瑶弃了马车,换乘大船,沿着运河缓缓前行。两岸的绿柳扶风,粉墙黛瓦的民居依水而建,偶尔有渔舟唱晚,歌声顺着流水飘来,惬意又自在。
她突然诗意大发念到: 江南烟雨寄怀
马车棉垫茶烟暖,窗外青禾绿浪翻。
田埂农欢童戏闹,村头碑立谢恩传。
昔年饿殍心忧苦,此际丰饶意喜绵。
换却舟行烟雨季,运河波漾柳丝牵。
粉墙黛瓦依流水,渔唱清歌绕画船。
十七载劳终有报,江南佳景梦魂圆。
小舞在空间赶忙把诗记录下来,存档。王梦瑶听得真切,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让灵溪叫来船夫,吩咐道:“往前再走几里,去那处漕运码头看看。”
行至码头时,往日里乱糟糟的景象已变了模样 。以往总堵在码头勒索船夫的豪强家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着青色官服的漕运监察官,正拿着册子核对漕船的载货量。
几个船夫围在一旁,脸上满是激动,其中一个老船夫还抹着眼泪:“当年我那兄弟就是因为不愿交‘过闸费’,被张万成扔到河里…… 如今陛下为我们做主,他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不多时,一艘挂着 “漕运司” 旗号的官船缓缓靠岸,船头立着的正是林文轩。他比十几年前沉稳了许多,身着四品的漕运司总监官服,正指挥着下属登记漕粮数目。看到王梦瑶的大船,他先是一愣,看见福伯就知道是太后来了。
随即快步走到船边,让船夫给两船搭上木板。船板搭好,他赶忙过去,见王梦瑶便跪拜行礼:“臣参见太后娘娘,不知娘娘竟在此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不过是出来走走,倒赶上你办正事。” 王梦瑶示意他起身,“如今这边情形如何?那些残余的豪强,可有再作乱的?”
林文轩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回太后娘娘,陛下此次下了死令,凡敢阻挠改革者,可先斩后奏。前日有个姓赵的豪强,故意用商船堵了河道,臣查出货舱里藏着私盐,当即按律斩了示众,如今再没人敢蹦跶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陛下还让臣重新制定了漕运章程,以后漕粮的收支都会公示,每个码头都设监察官,船夫的工钱也涨了三成 。您看,这是新章程的副本。”
王梦瑶接过章程,翻看几页,见上面不仅写明了漕运路线的新规划,还特意加了 “船夫养老补贴” 的条款,连漕船维修的费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不由点头:“你考虑得周全,这样既断了贪腐的口子,也能让船夫安心。”王梦瑶不想影响他的工作,就让船夫开船离开。
“当年林文轩推行漕运改革,可没少费功夫。” 灵悦坐在一旁,剥着空间里的莲蓬。“听说他为了摸清漕运的弊端,跟着漕船走了三个来回,连船上的船夫都跟他成了朋友。现在这大运河上,漕船往来有序,再也没有豪强克扣粮款的事了。”
王梦瑶点点头,看着过往的漕船,船夫们各司其职,脸上没有以往的愁苦,反而带着几分从容。她想起当年林文轩在朝堂上的模样,那个温润的江南士族子弟,如今已是漕运总督,将漕运打理得井井有条。
瑾儿大刀阔斧的改革漕运,那些刽子手的大刀都砍卷了,抄家的钱财足够他再干一番事业了。
途经吴州时,王梦瑶特意去了当年灵溪与灵悦 “搬空” 的富商宅院。如今,那里已改成了 “惠民医馆”,苏青语派来的医官正忙着给百姓诊病,门口还贴着防治瘟疫的药方。
看到福伯就知道眼前人必定是太后了,福伯以前来过这里给苏大人送过东西。王梦瑶进来,医官连忙行礼,笑着说:“下官参见太后娘娘,不知太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起来吧,给哀家说说这个医馆吧。”
医官赶忙起身,恭敬地回话:“回太后娘娘,您不知道,这医馆开了十年,治好的百姓没有一万也有几千。苏大人常说,要不是娘娘当年支持,哪有现在的惠民署啊。”
王梦瑶摆摆手,看着排队诊病的百姓,他们脸上带着信任的笑容,轻声说:“这都是苏卿的功劳,也是百姓应得的。你们好好办差就行了,有什么可以写信回京。”
“多谢太后娘娘!”王梦瑶不想影响他看病,就带着人走了。
离开江南后,王梦瑶又去了塞北。此时的塞北已褪去冬日的严寒,八月的草原上开满了各色野花,牧民们赶着牛羊,在草原上放牧。远处的边关城墙上,士兵们身姿挺拔,眼神锐利 。那是王梦瑶的大舅舅和二舅舅镇守的边关,十七年来,从未有过一次外敌入侵,她的外祖父早被他调回京城养老了。
“当年将军府“捐”了二十万两银子支持改革,现在看来,值了。” 灵溪望着远处的草原,感慨道,“您看这边关,多安稳啊。”
王梦瑶回道:“确实安稳,再过两年让瑾儿下旨把大舅舅和二舅舅调回京城,他们也该养老了,边关由他们的孩子继续守护。”
王梦瑶望着天边的落日,夕阳将草原染成了金色,温暖又壮阔。她想起原主,想起王家满门,若是原主在系统空间能看到如今的西周国,定也会欣慰吧。
就这样,王梦瑶一路走,一路看。她去了当年的灾区,如今已是良田万顷。她去了偏远的州县,如今也有了学堂和医馆。
九月份,王梦瑶回到了京城。萧瑾亲自率朝臣在城门口迎接,看到她风尘仆仆却容光焕发的模样,笑着说:“母后,您这一趟,可比在宫里快活多了。”
王梦瑶点点头,拿出沿途记下的见闻,递给萧瑾:“这是我看到的百姓需求,你且看看。我们的改革,还得继续做下去,才能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萧瑾接过册子,郑重地点头:“儿臣明白。”
母子二人并肩坐在马车里,王梦瑶看着身边成熟稳重的萧瑾,皇帝比她更懂‘慈不掌兵’的道理,又望向远处的皇宫,眼中满是释然。如今,她可以安心地看着萧瑾治理这大好河山,而自己,终于可以做回自己,去享受这太平盛世的美好。
王梦瑶回到自己的长乐宫,目光掠过宫墙,看向远处的天际。夕阳下,皇宫的琉璃瓦熠熠生辉,与她初见时的阴冷截然不同。她知道往后的日子,就是在宫中种种花,看看书,偶尔听萧瑾说说朝堂趣事,安享这太平岁月。
第二年夏天,长乐宫的荷花早开满水池,王梦瑶正对着窗棂修剪新采的湘妃竹,殿外忽然传来灵溪轻缓的脚步声。“主子,礼部尚书刚递了牌子,说皇帝大婚的吉时定在了下月十六,问您是否要过目皇后的礼服纹样。”
王梦瑶放下剪刀,眼底泛起笑意:“让他们把图样送到暖阁来吧。” 她早已知晓萧瑾选定的皇后是新丞相李默之嫡女李令婉。那姑娘她暗中观察了半年,春日宫宴上能从容应对其他世家小姐刁难,冬日赈灾时又能亲手缝制棉衣分予流民。性子沉稳温和,倒有几分李太后年轻时的影子,只是少了些执掌中宫的锐气。
三日后,礼部将礼服图样呈来。正红色的织金霞帔上绣着百子千孙纹,裙摆缀着珍珠,华贵却不张扬。王梦瑶看着图案,忽然对灵溪道:“你去丞相府递个话,让令婉明日来宫里一趟,就说我新得了些江南的新茶,想邀她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