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浸湿了额发,林薇又一次从那个重复的噩梦中惊醒。
梦里永远是那个暴雨倾盆的废弃仓库。陆晨推开甘月,自己却被沉重的吊臂砸中,倒在血泊里。他望向她的眼神没有恨,只有深不见底的悲悯,和那句萦绕不散的遗言:
“林薇……放下吧……你弹琴的样子……其实……很好看……做……你自己……”
黑暗中,林薇大口喘息,心脏狂跳不止。她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却属于她自己的脸。那个依靠系统能量维持的、虚假的精致容貌,早已在系统崩溃那日彻底消失。现在的她,普通,却真实。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门铃响了。林薇如同惊弓之鸟,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甘月时,她几乎要瘫软在地。是来报复的吗?她颤抖着打开门,不敢抬头。
甘月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未散尽的悲痛,但看向她时,却没有预想中的恨意,只有一种沉重的平静。
“他最后的话,你听到了。”甘月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林薇心上,“那不是施舍,是他真正看到的你。那个在论坛上认真讨论乐理,弹琴时眼里有光的你。”
林薇的眼泪瞬间决堤,这些天积压的恐惧、悔恨和茫然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哽咽着,语无伦次:“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我控制不了……”
“那个控制你的东西,已经消失了。”甘月打断她,语气肯定,“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是继续沉沦在噩梦和自责里,还是爬起来,像他说的那样,为你自己活一次?”
甘月留下了一张名片和一个机会——甘氏旗下娱乐公司的音乐助理职位,从一个全新的名字“林音”开始。
……
林音(她决定从此以这个名字活下去)握紧了那张单薄的名片,仿佛握住了救命稻草。她卖掉了所有用系统兑换来的奢侈品,换了一身简单干净的衣服,剪短了长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一双虽然仍有怯意、却不再闪躲的眼睛。
她搬出了那个充满虚假记忆的出租屋,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窗明几净,她用自己的积蓄买了一架二手电钢琴。当指尖再次触碰琴键,弹奏起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旋律时,泪水无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出于恐惧或悔恨,而是一种洗涤般的释然和……微弱的希望。
作为音乐助理林音,她比任何人都努力。她最早到公司,最晚离开,认真对待每一份琐碎的工作——整理乐谱、协调排练、帮歌手对词。她重新学习乐理,研究编曲软件,虚心向每一位前辈请教。她不再幻想一步登天,而是享受着每一个微小的进步带来的踏实感。
她开始健康饮食,规律运动,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只是想让自己有更充沛的精力去工作和学习。渐渐地,她瘦了一些,气色红润起来,虽然外表依旧普通,但那份专注和沉静的气质,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光彩。同事们开始认可这个安静、努力、专业的新人,善意地叫她“小音”。
在一个黄昏,林音独自一人去了墓园。她将一束洁白的雏菊放在陆晨的墓前,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静静地站了很久。微风拂过,带来青草的气息。她在心里默默地说:“谢谢你,让我醒来。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看到的那个‘我’。”
转身离开时,她的脚步不再虚浮,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她知道,赎罪的道路很长,但她已经走在了路上。不是为了成为任何人,只是为了成为——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