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脚底还在发麻。
光幕已经闭合，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几根石柱泛着微弱的光。我能感觉到空气比外面沉，呼吸需要用力。杜凌菲站在我旁边，手指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眉头皱得很紧。幽璃蹲在地上，指尖轻轻划过地面纹路，血屠靠在墙边，右肩的衣服破了个口子，渗出暗红的痕迹。
“我们进来了。”杜凌菲低声说，“但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她不是在问我。她说这话是提醒自己，也是提醒所有人——我们现在只能往前走。
幽璃忽然抬手，示意我们别动。她的手掌贴着地面，指节微微发白。“脚下这些砖，每九步会重复一次。我们刚才走了不到一百步，其实一直在原地打转。”
杜凌菲立刻低头看脚下的石板。上面刻着一些细密的线条，像是某种符文，边缘已经开始发亮。“压制神识，干扰方向感……这不是普通的阵法。”
“是逆息回环阵。”幽璃站起来，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镜面很旧，边缘有裂痕，照出来的影子有些扭曲。“我可以用镜像引路，但必须按顺序走，错一步就会重新触发折叠。”
她把镜子举到胸前，一道淡白色的光从镜面射出，在地上画出一条虚线。“跟着这条线，不要偏离，也不要停下。”
我们排成一列，幽璃在前，宋君婉居中，我断后。刚走出十几步，血屠突然身子一歪，左脚踩到了线外一块凸起的石砖。
地面立刻震动。
那块砖往下陷了半寸，周围的六块石头同时亮起紫黑色的光。裂缝从脚下蔓延开来，三道缝隙撕裂地面，一股带着腥味的气体喷了出来。
血屠反应很快，直接滚向旁边，但肩膀还是被溅到一点雾气。皮肤立刻冒出白烟，他闷哼一声，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避瘴丸。”他咧嘴笑了笑，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张大胖给的，说能扛三炷香。”
宋君婉皱眉：“你又带私藏丹药进来？”
“不带点东西，怎么护你们安全。”他撑着墙站起来，右手还按在受伤的肩上，“老规矩，死不了。”
杜凌菲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剑柄上，目光扫过四周。那些发光的符文正在慢慢熄灭，但空气里的压迫感没有减轻。
“继续走。”幽璃说，“刚才那一脚惊动了阵眼，接下来会更难。”
我们加快脚步，沿着镜光照出的路线前进。这一次没人再踏错。当最后一块石砖暗下去时，前方的空间终于开阔起来。
七根石柱围成一个圈，中间是一片空地。地面布满交错的沟槽，像是干涸的河床。最中央的位置堆着一堆碎石，隐约能看到一只巨兽的轮廓被锁链缠绕着埋在里面。
“还没完全苏醒。”幽璃盯着那堆石头，“但它感知到我们了。”
话音刚落，左侧岩壁上闪过几行文字。杜凌菲立刻冲过去，手掌贴在墙上，用寒气将那些符号拓印下来。
“看不懂。”她摇头，“但结构和灵溪宗古籍里的封印术有点像。”
她还想再看，地面却猛地一震。
碎石崩开，一头三首巨兽缓缓站起。它的身体由灰白色的晶体构成，每一颗都像是凝固的灵力，表面布满裂纹。三个头颅转动着，紫色的眼睛扫视我们。它四肢上的锁链哗啦作响，有些已经断裂。
“退！”杜凌菲大喊。
中间那个头张开嘴，一道白光直射而来。她横剑格挡，冰晶炸开，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一根石柱上才停下。她嘴角流血，但立刻撑着剑站起来。
血屠低吼一声，冲上前去，一拳砸向最近的兽爪。他的拳头破皮见血，可硬是把那只爪子砸偏了方向。巨兽转身，另一只爪挥下，他翻滚躲开，落地时膝盖一软，跪了一下才重新站稳。
“宋师姐！”他喊。
宋君婉撑开骨伞，伞面旋转，数十道红丝飞出，缠住巨兽的后腿。她双手握伞柄，额头冒汗，显然在强行压制。
“它动不了太久。”她咬牙说，“这些锁链还在起作用。”
幽璃跳上旁边的一块高台，仔细观察巨兽脖颈处的铁环。其中一个已经裂开，另外两个还完整地扣在晶体上。
“那是封印的关键。”她喊道，“只要让它重新锁死，就能镇压它！”
“怎么锁？”杜凌菲抹掉嘴角的血。
“那边。”幽璃指向角落，“七角石台。激活它才能引动锁链。”
我看过去。石台有七个角，每个角上都有一个凹槽，形状各不相同。我们需要同时注入七种属性的灵力才能启动。
但我们只有四个人。
杜凌菲闭上眼，像是在回忆什么。几秒后她睁开眼：“陈默说过，灵力可以共鸣转化。以一个人为中心，其他人的力量汇入，能模拟缺失的属性。”
“那就用我。”血屠走上前，“我的丹火最烈，适合做主源。”
“我来引导。”宋君婉松开骨伞，让它浮在空中自行运转，人快步走到石台前，“血煞之力可以作为引子。”
“我负责折射路径。”幽璃站在对面，“镜像能分导能量流向。”
杜凌菲点头：“我来整合。准备好了就动手。”
四人迅速站定位置，手拉着手围住石台。血屠最先输出灵力，一团赤红的火光从他掌心涌出，顺着连接传到杜凌菲手中。宋君婉紧接其后，血色雾气缠绕手臂流入。幽璃闭眼，指尖浮现细小的光点，像是把能量拆解后再重组。
杜凌菲深吸一口气，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尖上。剑身嗡鸣，寒气暴涨。她将剑插入石台中央的孔洞，所有灵力瞬间汇聚。
第一个角亮起。
第二个。
第三个……
到第六个时，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们的脸色开始发白，呼吸急促。巨兽察觉到威胁，发出一声咆哮，挣动锁链，一脚踹向石台。
血屠扑过去，整个人撞在兽腿上，硬生生把它顶偏。冲击力让他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但他没有松手，反而用肩膀死死抵住。
“快！”他吼。
第七个角终于亮起。
地面震动，巨大的符阵展开，无数锁链从虚空中钻出，缠住巨兽四肢。它疯狂挣扎，可断裂的铁环在符文闪烁中重新闭合，将它一步步拉回地面。
最后一声怒吼后，巨兽轰然跪倒，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晶粉洒落。
四周安静下来。
石台顶端升起一道光，指向一条幽深通道。尽头有微弱的蓝光闪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等待。
杜凌菲拔出剑，擦掉唇边的血迹，看着那条路。“那里……可能是救陈默的关键。”
宋君婉握紧骨伞，走到她身边。“那就别停。”
幽璃收起铜镜，轻声说：“但我感觉，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我们都没有说话。血屠靠着墙，喘得厉害，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他从怀里又摸出一颗药丸吞下，这次连笑都挤不出来。
杜凌菲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灵力，发现只剩不到四成。宋君婉的骨伞上有几道裂痕，需要修复。幽璃的脸色也很难看，像是耗神过度。
“休息一刻钟。”她说，“然后进去。”
我们各自找地方坐下调息。我没有闭眼，一直盯着那条通道。里面太安静了，连风声都没有。
一刻钟后，杜凌菲站起身。她把剑收回鞘中，拍了拍衣袖上的灰。
“走吧。”
我们重新列队，朝通道走去。台阶是斜向下的，越走光线越暗。墙壁上开始出现新的铭文，和之前的不同，排列更密集，像是记录着什么。
走到一半时，幽璃突然停下。
她盯着墙上一行字，手指微微颤抖。
那行字是完整的，没有残缺。
写的是：“若情不真，入此门者，皆为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