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慧珊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秋水，你跟娘透个底，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玖儿来咱们家，前前后后也快一个月了。人家姑娘……到底对你有没有那个意思？”
从她这些天的观察来看，她越看越觉得是箫秋水骗她的。
箫秋水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桌边缘一道浅浅的划痕：“娘，我……我还没跟她正式表明过心意呢。”
孙慧珊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猛地转过头看他：“……？”
她直接被这句话气个仰倒，声音都拔高了些。
“那你这些天跟个跟屁虫似的，天天黏在人家身后，就光是……干跟着？啥事儿也没做？”
箫秋水心里叫苦不迭。
他倒是想做点别的，可苏玖儿却好像只是把他当做兄弟、朋友，可这话又不能对他娘明说。
而他之所以只做不说，是因为心底深处还盘桓着一个结——他不知道他们还能在这个世界相处多久。
万一，未来某一天他们真的回到了现代，这份在异世萌生的情感，还能被记得吗？还能在那个真实的世界，继续延续吗？
毕竟，在现实里，他只是个连署名权都没有的小说家，他与她之间，差距太大了……
偏偏人最管不住的就是心。
对苏玖儿的渴望不受控制地蔓延，让他身不由己地想要靠近她，贪恋她的温暖和光芒。
只是一到关键时候，他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孙慧珊看着他这副沉默是金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不太雅观的白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的傻儿子，玖儿是姑娘家。你一个大男人，遇着喜欢的，不敢主动，不敢表明心迹，难道还指望着人家姑娘先开口不成？我怎么就……就生了你这么个榆木疙瘩！”
“我还想着，你能赶在你大哥二哥之前给娘带个儿媳妇儿回来，结果就…就这？！”
箫秋水刷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孙慧珊。
榆木疙瘩？
谁？
他吗？！
箫秋水：心里苦啊~
孙慧珊瞧着他瞪圆的眼睛，叹了口气。
“为娘不知道你到底是脸皮薄，羞于说出口，还是在害怕些什么。但是秋水啊，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遇到一个让你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
“每天会发生什么事，谁也预料不到。你现在若不好好把握住，如若……如若哪天就这样错过了，往后想起来，那后悔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声音温和，缓缓道来，每一个字都如同浸满了岁月的沉淀与关爱。
箫秋水怔怔地听着，看着孙慧珊在秋日暖阳下显得格外温柔的侧脸，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里充斥着鼓励。
恍惚间，他仿佛透过孙慧珊慈祥的面容，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里，早已离世多年的母亲。
记忆里，妈妈也总是这样，带着慈爱的笑意，轻声叮嘱他：“明明啊，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要勇敢一点……”
酸涩感猛地冲上鼻腔，在眼睛模糊前，他飞快地低下头，掩饰般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眼睛被搓得通红。
-
左丘超然几人喧闹着走远，脚步声消失在游廊尽头。
苏玖儿停下脚步，说要等箫秋水，便拐进旁边的小花园。
园中几丛菊花开得正盛，花瓣卷曲着，色泽饱满，在秋阳下泛着瓷器一般温润的光泽。
她俯身，指尖虚虚拂过一朵鎏金色的重瓣秋菊。
约莫半炷香后，身后传来嗒嗒的脚步声，有些迟缓拖沓。
她转过身，看见箫秋水站在几步开外。
他眼眶通红，鼻尖也晕开一片红，嘴唇微微抿着，头顶上好像罩着一片乌云。
“秋水？你怎么…怎么哭了？”
苏玖儿眼底掠过一丝讶异，朝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他身后，并没有孙慧珊的身影。
“伯母怎么没有跟来？”
箫秋水垂着眼眸，长睫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
他望着苏玖儿，喉咙哽咽着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祈求：“九儿……你、你可以抱抱我吗？”
苏玖儿虽不明所以，见他这副模样，心头微软，没有多问，自然地张开手臂。
“过来。”
箫秋水立刻弯腰，将头深深埋进她颈窝，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背，整个人像是要焊在她身上。
“就…就抱一会儿……我只有…只有你能抱了……”
他肩膀微微颤抖，呼吸一下下抽噎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颈侧的皮肤。
这话听得苏玖儿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酸软，生出无限怜惜。
没有再追问缘由，她抬起手，一下下，轻柔地拍抚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银杏枝叶，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两旁是摇曳的菊影。
他们都没发觉，游廊尽头的朱红廊柱后，不晓得何时探出了四个脑袋，正挤作一团偷看。
左丘超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得意：
“我就说嘛，当时在锦州城分开那会儿，我就觉着老大和苏姑娘之间肯定有秘密！”
其他三人却没接他这话茬。
唐柔眯着眼努力分辨：“你们谁听见老大刚才说啥了？”
邓玉函摇头：“隔这么老远，谁能听清。”
风朗却忽然一本正经地开口：“秋水兄弟说的是——‘九儿，你可以抱抱我吗？’”
他话音刚落，左丘超然、唐柔、邓玉函三颗脑袋齐刷刷转过头来，六只眼睛惊讶地盯住他。
风朗被看得有些许不自在，耳根微热，结巴着解释：“我、我眼神比较好……小时候学、学过一些唇语。”
唐柔第一个炸了，声音差点儿没收住：“这是咱们老大能说出来的话？！他那张嘴除了吃和骂人还会这个？”
左丘超然摸着下巴：“跟咱们肯定说不出来。但对苏姑娘嘛……拿不准。”
邓玉涵在一旁默默点头附和。
几人正窃窃私语，左丘超然眼角瞥见远处身影移动，急忙低呼：“唉！快走快走，老大和苏姑娘过来了。”
四人迅速缩回柱子后，溜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