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高,视野开阔,俯瞰六界众生万象,别有一番新鲜感。
每日里总是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虔诚的修行者、迷茫的求道者、心怀苍生的领袖……
他们通过各地残存的古老祭坛,或秘境中的问天石碎片,又或是上达天听的秘法,心怀敬畏地向这至高无上的“天道”发出祈愿,寻求指引。
然而,在乾月眼中,这些透过问天石传来的众生心念,大多太过琐碎无聊。
求雨的、问卜的、诉冤的、祈求力量的、渴望长寿的……无数纷杂的欲望、恐惧、贪婪、痴念……如同永无止境的嘈杂噪音,日夜不断地涌入她的脑海。
她逐渐觉得这些生灵愚不可及,目光短浅,只知索取,毫无意义。
那些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在她看来更是可笑又可怜。
她开始不耐烦,给予的回应从最初的详尽,变得敷衍,继而变得挑剔。
后来更是只选择性地理会那些或许能带来些许力量增益,又或是她觉得有趣的祈愿,比如挑起纷争,看着蝼蚁互相争斗。
而其余大多数寻常的恳求,则被她直接无视。
再后来,她觉得连筛选都浪费时间。
于是,她开始逐一封印那些通往天麓坛的通道,又用神力扭曲了问天石的感应,使得众生祈愿难以抵达,即便抵达,也被她设置的屏障层层过滤,最终能传到她这里的,已是寥寥无几。
在岁月的长河里,她亲手为自己编织了一个越来越厚的茧,将那些她认为“无用”的喧嚣隔绝在外,沉溺于自身日渐强大的力量和控制的快感里,享受着高高在上的、无人打扰的“清净”。
偶尔,她也会透过问天石冷漠的窥视六界,眼底却是观看笼中鸟雀般的好奇与玩弄。
她与六界的联系越来越弱,内心的孤寂与扭曲却越来越深。
最终,她彻底隔绝了与外界绝大多数的深层联系,完全沉溺于自己用力量和孤独构筑的世界里。
天麓坛,成了她口中冰冷的囚笼,而她,就是被命运不公对待的囚徒。
在无尽的孤寂中,看着坤灵依旧与万物生机共鸣,受众生无形敬仰,心中“为何是我被放逐”的怨恨,“为何她能得到一切”的嫉恨逐渐在她的心底埋下了魔种,走上了掠夺与毁灭的歧路……
甚至不惜破开主神陨落前为她打上的命运之锁,也要去追寻根本不可能的权利,实现她的一己私欲。
是以,所有的路,确实是她自己一步步走来的。
不过,坤灵看着她眼中一如既往的疯狂,就知道她或许永远无法真正醒悟了。
毕竟,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看着乾月的身影在无痛苦中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缕被净化温和的力量,沿着那些翠绿的树根,汇入大地,回归圣树,成为滋养万物复苏的养分之一。
喧嚣散尽,只余一片狼藉的战场和在废墟上“挥汗如雨”的小士兵们。
玄夜站在坤灵身后,虽不知道她与乾月之间的过往,但从她的背影也能感知到她此时心中的波澜起伏。
他默默上前一步,再次轻轻握住了坤灵微凉的手。
这一次,坤灵没有闪躲,还轻轻勾了勾他的指尖。
良久,玄夜压下心底腾越的情愫,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天道陨灭,于你可有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