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生息之地,你们既已经游览过,又为何还不离开?”
坤灵的声音在夜风里响起,空灵依旧,听不出情绪,但默许了他紧贴结界而坐的固执姿态。
玄夜没有立刻回答,只侧着身子,目光胶着在悬崖外翻涌的墨色云海,精致的侧颜掩在卷曲的发丝里,月辉下,晕染开一层湿漉漉的委屈感。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沉默的明月控诉。
“尊者要赶我走,直接将我扔出这生息之地就好……”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又为何要将离开的选择给了我,平白给了人希望……”
接着,不给坤灵任何反应的机会,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苍茫的疲惫和苦涩渐起。
“我们修罗族,自诞生起就在幽冥魔域。”他微微仰头,下颌线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那里,没有日月星云,没有山川流水,也没有安宁平静的生活,有的只是焦石和荒土,为了活下去,我们不得不不择手段的去谋,去抢。”
坤灵垂眸不予置评,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万物生长自有其道,本无对错可言。
玄夜的语气渐渐带上了压抑的锋芒与不甘:
“而修罗一族生来强大,血脉中流淌着桀骜的野性,但我们也并非那失智的野兽,是以凭什么就仅仅因为我们比他们厉害,比他们聪明,天道就要诅咒我们一族短命?”
“又凭什么神族就可以高居九天,享受日月精华,寿元绵长,却视我们为必须清除的污秽孽种!”
“凭什么妖族可以啸聚山林,人族可以繁衍生息,而我们……连生活在一片净土都是奢望?!”
“究竟是…凭什么……”
每一个“凭什么”,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坤灵那亘古平静的心湖之上。
玄夜银灰色的长发被夜风吹得狂舞,如同他此刻沸腾的心绪,他执着的盯着那双翡翠烁金的明眸,眼底猩红。
天道……诅咒?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正的强烈冲撞着她那遵循着“万物恒长自然”的法则核心。
她虽已千万年不曾入世,但在她的认知里,天地运转自有其规律,生机的分布或许不均,但那是混沌之初能量汇聚后自然演化的结果。
从未有过“天道”刻意针对某个种族降下“诅咒”的事迹。
可眼前这个修罗族,他眼中的悲愤与不甘又是如此的真实。
坤灵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天道……会不公吗?
诅咒是否存在。
“你……为何要与吾言说这些?”
玄夜对上那双清澈纯粹,能包容万物的明眸。
这一刻,所有的伪装算计,所有精心编织的计划理由,忽然间都变得苍白而可笑。
她就像一面冰冷而干净的镜子,能照见他心底最深的黑暗。
他深吸了一口悬崖之巅凛冽的寒气,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为何?”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缓缓抬起头,目光不再闪躲,直直地迎上坤灵的视线。
周身那刻意收敛的属于上位者的冷冽威严,裹着血腥与杀戮气息的霸道气场,在这一刻不再掩饰,如同出鞘的利剑,骤然弥漫开来。
“因为我本修罗王-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