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光亮随着裂缝的关闭,甬道内渐渐黑得不见五指。
玄夜在坠入裂缝的瞬间便已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和神经,仞魂剑也已蓄势待发,可预想中的飓风乱流并未降临。
有的只是越往下便越浓郁的生机之力,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的钻进他的体内,如清泉窜进四肢百骸,抚慰他躁动不安的身体。
“呃…”玄夜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近乎叹息的闷哼。
那是一种近乎战栗的极致舒缓。
这感觉…太美妙了……美妙到足以让六界任何生灵沉沦。
不过对于玄夜这位修罗王来说,他的信条里并无“天上掉馅饼儿”这一条。
警惕才是生存之道。
全身的肌肉在放松了一瞬之后,以更甚于前的力量绷紧,握着仞魂剑柄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
身体在寂静中不断坠落,也不知过了多久,只闻得脉搏已经跳动了三千六百余次。
就在他的耐心耗尽,准备破空离开的前一息,绚烂的光芒四射,刺得玄夜下意识闭眼抬臂遮挡。
奈何下一瞬失重感骤然消失。
“砰!”
是如此突然。
沉闷的声响在过分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玄夜整个人像撑开的黑蘑菇,黑色斗篷均匀的覆盖在他身上,面朝下,结结实实摔进了一片散发着清新湿润气息的苔藓地中。
冲击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鼻梁磕在柔软却密实的苔藓上,一股混杂着泥土、露水和某种奇异草木清香的浓郁气息直冲鼻腔。
他僵住了。
几片湿润翠绿,边缘还挂着晶莹露珠的苔藓叶屑,正黏在他高挺的鼻尖和紧抿的薄唇上。
额前卷曲的银灰色发丝狼狈地垂落,发梢同样沾着星星点点的翠绿碎叶。
死寂——
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吹动着唇边的苔藓叶子微微颤动。
预想中的刀山火海、洪荒巨兽、致命陷阱…统统没有。。。
只有一片柔软到极致的苔藓,和一个摔得毫无形象可言的“修罗尊主”。
玄夜撑在苔藓里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深深陷进柔软的苔藓里。
一股荒谬混杂着被愚弄的怒火和极致无语的情绪,如同火山欲动的岩浆,猛地冲上头顶。
他维持着趴伏的姿势,喉间溢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冷笑,胸膛因为那无法言说的憋闷感而微微起伏。
呵——
他猛地抬起头,甩开脸上恼人的苔藓碎叶,带着未消的怒意,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寒刃,狠狠刺向前方——
倏忽间,瞳孔圆睁,倒映出一片桃源。
翡翠般的巨大叶片在虚空中舒展,脉络流淌着金光,远处悬浮的岛屿上,瀑布倾泻而下的是凝实的锦缎银河。
……
重要的是空气里弥漫着肉眼可见的七彩光点——正散发着万象生机。
他能感觉到每吐纳一次,他身体里枯竭的地方就湿润一分,胜过吸食一千个异族。
但这并未让他放下戒心。(……虽然警惕的后果是出了个大糗)
黑袍猎猎作响,玄夜立刻翻身半跪,躺在不远的仞魂剑无声滑入掌心,眉头轻压,墨瞳扫视四周。
这里绝非战场,也非六界中任何一界。
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柔和如月华的无源天光,照亮一座无法想象其恢弘的巨大宫殿——它由虬结的古老树根盘绕融合生长而成,还散发着莹莹绿光。
耳边仿佛除了他自己细微的呼吸和心跳,再无任何声息。
他尝试撕裂空间,力量却如泥牛入海,探出的神识也被无边无际的生机屏障温柔弹回。
——被囚禁的暴戾陡然升上心头。
他目光如鹰隼,衣袍翻飞,大步流星跨过漾着波光的宫门。
此时,特意伪装的柔弱扮相也压不住他那肆意翻涌的杀意。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在戏耍他!
穿过水幕,一座天然形成的、流转着温润乳白光华的玉石高台映入眼帘。
台上静静悬浮着一个盘坐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