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载春秋,抬眼即逝。
云隐山巅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阳光透过层叠的枝叶,在漆木山那座扩建翻新后依然显得古朴温馨的小院里洒下斑驳的光点。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和厨房飘来的米粥香气。
自李相夷与孟无忧大婚后,这里便成了他们扎根的家,是偌大天地中一处令人心向往之的温暖所在。
而当年的那场婚礼,至今仍是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盛事。
李相夷深知孟无忧因为幼年的游离,孤鸿门的巨变,所以心底对“家”,对亲情有近乎执念的渴望。
于是他用一个昭告天下的仪式,一个盛大而庄重的承诺,以“爱”之名,让她,也让他心有所寄,身有所依。
当时,四顾门虽已不复存在,但李相夷三个字,依旧是武林中最耀眼的星辰。
喜帖广发,宾客云集,江湖到朝廷,有德高望重的武林耆宿,有慕名而来的江湖新秀,更有许多受过李相夷或孟无忧恩惠的普通人。
红绸从山门一路蜿蜒至小院,映红了半边天。
喜乐喧嚣,连一连几日缭绕山间的云雾都仿佛被冲淡了几分。
李相夷身着正红金线绣纹的喜袍,身姿挺拔如松,整个人被喜气映得光彩照人,那双深邃的眼眸比东方既白时的启明星更为明亮。
他紧紧牵着凤冠霞帔、红绸覆面的孟无忧,一步一步,踏过铺满花瓣的石径,走过无数或钦羡或祝福的目光。
漆木山和芩婆二人端坐其上,笑得合不拢嘴。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当秤杆轻轻挑起那方红绸,露出孟无忧精心描画的容颜时,李相夷清晰地看到她浓丽眼眸中瞬间盈满的水光,那不是悲伤,是巨大的满足和幸福。
他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而郑重,只容她一人听见:“无忧,从此这里,便是你我永生永世的家。有我在,再无人能让你漂泊。”
孟无忧用力回握他的手,指尖微颤,重重点头。
……
婚后的日子,如云隐山涧的溪流,清澈宁静,又充满了琐碎而真实的欢愉。
第二年。
长女李念安出世,小名朵朵。人如其名,是个香香软软,玉雪可爱的小团子。
小朵朵继承了母亲浓丽的眉眼和父亲精致的轮廓,小小年纪便已初显风华。性子应是随了母亲,小小的人儿,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沉静从容,尤其那双眼睛,清澈见底。
她极爱黏着爹爹,李相夷练剑时,她便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捧着小脸看得目不转睛,偶尔李相夷会故意挽个漂亮的剑花逗她,惹得她咯咯直笑,拍着小手喊“爹爹好厉害!”
李相夷的心,每每在女儿的笑声中化成一池春水。
可甜蜜老父亲的生活日子很快到了头。
小朵朵三岁时,李家又添一丁,取名李逍遥。
如名字一般是个彻头彻尾的泼猴,精力旺盛得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追着山上的野鸡满山跑,再时不时闯些不大不小的祸……
因此漆木山抱着他的宝贝酒葫芦,含泪给他取了小名“淘气包”。
淘气包天不怕地不怕,胆子肥得很,偏生又是个“又菜又爱玩”的主儿。
草丛里突然蹦出来的野兔,也能把他吓得吱哇乱叫,连滚带爬地扑进姐姐怀里,小脸煞白。
每当他闯了祸,或是玩得太过火收不住场,只需小朵朵眉头微微一蹙,轻声唤一句“阿遥”,那方才还上蹿下跳的小猴子,立刻就像被施了定身咒,耷拉着脑袋,蹭到姐姐身边,乖乖认错,声音软糯。
“姐姐,阿遥知道错了。”
那变脸的速度,常惹得孟无忧忍俊不禁,李相夷怀疑人生。
一日午后,阳光正好。
李逍遥不知怎么又惹了祸,大概是追“狐狸精”打翻了师娘芩婆刚调好的药膏。
听漆木山说那是受人所托将将制好的伤药,还未来得及给人送去。
“淘气包”经受一轮男女混打后,又被姐姐揪着耳朵训话,小脸皱成一团,手里还拿着“作案工具”小木剑,可怜巴巴的瘪嘴,看向腿边另一个“罪魁祸首”的眼里充斥幽怨。
漆木山捋着胡子在一旁看热闹,芩婆则环抱着小朵朵,看着蔫头耷脑的孙子,忍不住笑开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