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城的火光,映红了泰昌南下的旌旗。
焦臭的空气尚未散尽,岳飞的大军便如同一道不可阻挡的黑色铁流,继续向南滚滚而去。
消息,比战马更快。
薛仁贵三箭定乾坤,陌刀军一战碎人胆,陷阵营一夜平叛乱……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江南每一个负隅顽抗者的心里,也扎进了那些已经选择了屈服的世家大族最深的梦魇里。
恐惧,是最好的通行令。
自庐江之后,南下的道路,再无半分阻碍。
宣城、芜湖……
一座座曾经由陆氏余孽掌控,城门紧闭、叫嚣着要“清君侧”的坚城,在看到“背嵬军”那片黑色旗帜出现在地平线上的瞬间,便争先恐后地打开了城门。
城内的守将,甚至等不及岳飞派人前去受降,便已经亲手砍下了同伴的头颅,作为自己投诚的“见面礼”。
兵不血刃,连克数城。
朱平安的御驾,在一片死寂的畏惧与颤抖中,浩浩荡荡,直抵江南的心脏——金陵城。
金陵城外,十里长亭。
新晋的“皇商”、江南盐铁总公司的总代——刘峰,此刻正身着崭新的一品皇商朝服,领着金陵城内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世家家主,毕恭毕敬地跪在路边。
他们的身后,是绵延数里的香案、贡品,以及被强行组织起来,用来彰显“民心所向”的万千百姓。
刘峰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针扎般的刺痛。
他不断地回头,用眼神警告着身后那些同样面色惨白、内心各异的世家家主们,生怕哪个蠢货在这种关键时刻,流露出半分不该有的情绪。
终于,地平线的尽头,烟尘大作。
那面象征着皇权的玄鸟黑龙旗,率先映入眼帘。
紧接着,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令人窒息的黑色洪流。
五万“背嵬军”,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如同从地狱深处走出的魔神军团,沉默地逼近。
那股由铁、血、火与绝对纪律混合而成的恐怖煞气,隔着数里之遥,便压得跪在地上的所有世家家主喘不过气来。
他们的脸色,由白转青,身体抑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
这就是……天子之师!
这就是……那支一夜之间踏平了庐江的无敌王师!
刘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扯着嗓子,用一种混合着谄媚与激动的尖利声音高喊道:
“江南万民,恭迎陛下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金陵城外回荡。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那支庞大的军队,并未因为他们的跪迎而有半分停顿。
朱平安骑在马上,甚至没有多看跪在最前方的刘峰一眼,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金陵那巍峨的城墙,平静得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紧接着,一个让刘峰和所有世家肝胆俱裂的命令,从朱平安的口中,清晰地传出。
“岳飞。”
“末将在!”
“安营扎寨。”朱平安抬起马鞭,随意地画了一个圈,将整个金陵城,都囊括其中。“将此城,给朕围起来。”
围起来?
刘峰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
他身后的世家家主们,更是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呆若木鸡。
这……这是何意?
我们已经献城投降了啊!
我们已经跪在地上迎接您了啊!
您不接受我们的投降,不入主这座已经是您囊中之物的金陵城,反而……要像对待敌国都城一样,将它围起来?!
一股比严冬寒风还要刺骨的冰冷,瞬间从所有世家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位年轻的帝王,根本没有把他们的投降,当做一回事。
在他的眼里,他们这些所谓的“江南士族”,与庐江城墙上那些被砸成肉泥的叛军,没有任何区别!
不等他们从这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来。
岳飞已然领命,冰冷的号令旗接连挥下。
五万“背嵬军”,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迅速散开。
拒马、鹿角被飞速安置,一座座箭塔拔地而起,一支支巡逻的骑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开始绕着金陵城,构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长城。
那气氛,不是受降,而是决战前的准备!
就在金陵城内外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之时。
岳飞亲自带着一队亲兵,押着一辆沉重的囚车,缓缓来到了金陵城下。
囚车之中,一个披头散发,四肢被粗大铁链锁住,琵琶骨上还残留着干涸血迹的人,蜷缩在角落,如同死狗。
“那……那是……”
城楼上,一名眼尖的守军,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
跪在地上的刘峰,也僵硬地抬起头,当他看清囚车中那人的面容时,一股混杂着庆幸、快意与兔死狐悲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陆秉言!
那个曾经一言可决江南商海沉浮,那个在烟雨楼谈笑间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江南盟主,陆秉言!
岳飞翻身下马,亲自打开囚车的锁,像拖拽一头牲畜般,将已经彻底失去了精气神的陆秉言,从车上粗暴地拖拽下来。
“搭台!”
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在城门正前方,用巨木搭起了一座三丈多高的高台。
在金陵城数万百姓,以及所有世家家主惊恐的注视下,岳飞将陆秉言一路拖上了高台,用铁链将他死死地捆缚在中央那根最粗的立柱之上。
让他跪着,面向金陵城。
面向他曾经统治的一切。
风,吹起陆秉言那肮脏散乱的头发,露出他那张布满绝望与死灰的面容。
城上城下,雅雀无声。
金陵的百姓们,敬畏又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窃窃私语,不敢相信那个传说中呼风唤雨的陆家家主,如今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而跪在地上的刘峰等人,则感觉自己的脖子,也仿佛被套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冰冷,且正在不断收紧。
做完这一切,岳飞才转身,面向那辆停在军阵之前,如同钢铁巨兽般的玄铁战车,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陛下,逆贼陆秉言,已押至金陵城下!”
万众瞩目之下。
朱平安终于缓缓催马向前,他来到高台之下,抬起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柱子上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阶下囚。
然后,他用不大,却足以让方圆数里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开口了。
那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仿佛在宣告真理般的,绝对的漠然。
“传朕旨意。”
“三日后,午时。”
“朕,将在此地,公审此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