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下午，时光仿佛被拉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陆祁的病床旁投下安静的光斑。
胡一菲刚打完一个的电话会议，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走回病房。
陆祁正靠在床头看书，银发垂落，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宁静美好。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紫眸瞬间点亮，像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这段时间，她享受着“失忆”带来的特权，胡一菲无微不至的陪伴和照顾让她几乎要沉溺其中。
胡一菲在她床边的椅子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还好，没发烧。”她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陆祁听。
陆祁享受着这份亲昵，心里甜丝丝的。
她看着胡一菲眼下的淡青，想到她这些天医院、学校、公寓几头跑，还要应付自己这个“失忆病号”，心头一软，一股混合着心疼和依赖的情绪涌上上来。
她放下书，想也没想，那句藏在心底、带着点抱怨和撒娇意味的话就脱口而出：
“姐姐，你整天泡在医院里，3603阳台我那几盆宝贝多肉怎么办？美嘉姐自己养仙人掌都能养死，我可不敢指望她……”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陆祁自己也愣住了，拿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咯噔”一声。
糟了！
她一个“失忆连‘对象’都要确认”的人，怎么会知道陈美嘉？还知道她养死过仙人掌？还那么自然地称呼“美嘉姐”？
胡一菲正准备拿起水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她没有立刻抬头，只是垂着眼眸，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陆祁瞬间变得慌乱无措的脸上。
那眼神，清澈，了然，带着一丝早已洞悉一切的玩味。
陆祁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血液仿佛都涌到了脸上，烧得她耳根通红。
她张了张嘴，试图补救：“我……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胡一菲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
她放下水杯，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弯腰，随着她的靠近，陆祁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而滚烫。
陆祁下意识地往后靠，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床头，无处可退。
胡一菲俯下身，她凑得极近，近到陆祁能清晰地看见她眼中自己的倒影，能数清她微微颤动的长睫，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紫罗兰的淡香，拂过自己敏感的脸颊和唇瓣。
“一个‘失忆’到连自己‘女朋友’都要重新确认的人，”
胡一菲开口了，声音压得低低的，温柔又恐怖，“居然对邻居叫什么？以及她养死过仙人掌这种小事，记得这么清清楚楚？”
她的目光像精准的探照灯，牢牢锁住陆祁那双因为被拆穿而剧烈闪烁、无处遁形的紫眸，唇角那抹笑意加深，带着危险的、迷人的魅力。
“陆祁同学，”她微微偏头，鼻尖几乎要碰到陆祁的，语调慢悠悠地，带着十足的揶揄和反客为主的强势，“你这‘失忆’，是不是……选择性得有点太明显了？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像带着小钩子，精准地勾住了陆祁狂跳的心脏。
陆祁的脸彻底红透了，她眼神躲闪，嘴唇翕动，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溃不成军。
看着她这副羞窘得快要自燃的模样，胡一菲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没有立刻逼问，反而伸出食指，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抬起陆祁滚烫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这个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也因她放缓的呼吸和指尖轻柔的力度，染上了暧昧的色调。
“解释一下？”胡一菲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线，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上，声音里带着一种混合了戏谑、宠溺和某种深意的沙哑。
“关于你这……漏洞百出的‘失忆’，亲爱的？”
又一个“亲爱的”，带着揶揄的、仿佛早已将猎物纳入囊中的、游刃有余的调侃。
陆祁彻底败下阵来。
最后一点负隅顽抗的念头也被这声“亲爱的”击得粉碎。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因为羞耻和紧张而剧烈颤抖着，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浓浓的鼻音和自暴自弃：
“……装的……我……我是装的。”
终于承认了。
胡一菲看着她这副终于老实交代、任人宰割的模样，像是终于完成了狩猎的猎人，心满意足地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从胸腔共振发出，带着磁性的愉悦，敲打在陆祁的心尖上。
她松开了捏着陆祁下巴的手，却没有立刻退开，反而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用指背轻轻蹭了蹭陆祁依然滚烫得吓人的脸颊，语气宠溺：
“演技浮夸，破绽百出。”
陆祁睁开眼，撞进她含笑的、亮得惊人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责怪，没有生气，只有一种“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的了然，和一种让她心跳失序的、深邃的温柔。
这比任何直接的拆穿都更让她无力招架。
“所以……”胡一菲微微直起身，但依旧保持着俯视的姿势，目光在陆祁红润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意有所指地拉长了语调，“之前的‘亲爱的’，‘要抱抱’，‘手没力气’……都是某人借着‘失忆’的幌子，在理直气壮地……占我便宜？”
陆祁的脸红得快要滴血，简直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驳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因为……胡一菲说的，字字属实。
看着她这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可爱模样，胡一菲终于退开了一步，重新拿起桌上的水杯，递到陆祁面前，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胜利者的狡黠和刚刚确立的、毋庸置疑的主动权：
“戏演完了，水也该自己喝了吧？”她顿了顿，看着陆祁乖乖接过水杯，才慢悠悠地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抹清晰的笑意和不容置疑的亲昵：
“毕竟，从现在开始……”她的目光深深望进陆祁眼底，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该轮到我，好好‘行使’一下‘女朋友’的正当权利了。”
“你说呢，小骗子？”
陆祁低下头，捧着水杯，小口地喝着水，试图用微凉的水温降低脸上的热度，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偷偷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甜蜜的弧度。
嗯，露馅是露馅了。
但是……被这样“反制”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不，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