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焊就的巨大“廉”字,在“智深建筑”公司门口矗立如碑,沉默地沐浴着铁砧子镇的阳光与风雨。韩副市长被省纪委带走双规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震动了整个城市。宏泰建材彻底关门,四海帮销声匿迹,建材协会名存实亡。笼罩在铁砧子镇建筑行业上空多年的阴霾,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阳光采购联盟”的七位老板,如同劫后余生,纷纷登门致谢。周厂长握着鲁智深的手,老泪纵横:“鲁老板!大恩不言谢!以后……我‘青山水泥’的命!就是你的!”马金宝更是带着全家老小,在“廉”字雕塑前深深鞠躬。压在众人心头的大山崩塌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带着泥土腥气的轻松。
然而,鲁智深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他站在办公室窗前,豹眼凝视着楼下那尊冰冷的钢铁“廉”字,眉头紧锁。他知道,权力的崩塌,从来不会干净利落。倒下的巨兽,其垂死的挣扎和散落的爪牙,往往更加致命。韩副市长倒了,但他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那些依附其上的魑魅魍魉,绝不会甘心就此覆灭!报复,一定会来!只是时间早晚,方式不同!
“鲁总!好消息!”李水根兴冲冲地推门进来,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市里刚下的通知!‘云顶雅筑’项目!被评为‘市优工程’!陈天宇陈总亲自打电话来!说下个月举行竣工典礼!请您务必参加!还要给您颁奖呢!”
“哦?”鲁智深转过身,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脸上却没什么波澜,“知道了。”
“鲁总……您……不高兴?”李水根察觉到他情绪不对。
“高兴?”鲁智深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树大招风!奖杯后面……说不定就是刀子!”
他的预感,很快变成了冰冷的现实。
三天后。清晨。
李水根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公司财务室,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当天的资金流水。他习惯性地登录公司银行账户,输入密码……屏幕却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警告框:
“账户状态异常!资金冻结!代码:Ec999”
“什么?!”李水根头皮一炸!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手指颤抖着再次输入!结果依旧!
“账户冻结?!怎么可能?!”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立刻拨打银行客户经理的电话,对方语气冷漠而公式化:
“李总监,很抱歉。贵公司账户因涉及重大法律纠纷及金融风险,根据市金融监管局紧急通知和法院协助执行函,已于今日凌晨被依法冻结。具体原因,请咨询相关主管部门或法院。”
“重大法律纠纷?金融风险?法院协助执行函?”李水根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立刻拨打鲁智深电话,声音带着哭腔:“鲁总!不好了!出大事了!咱们……咱们所有银行账户!全被冻结了!”
鲁智深正在工地巡视,听到消息,豹眼中寒光爆射!他二话不说,扔下安全帽,跳上工地皮卡,一路狂飙回公司!
财务室里,气氛凝重得如同冰窖。李水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将银行通知和通话记录递给鲁智深。张黑子闻讯赶来,铁青着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操!肯定是那帮龟孙子干的!”张黑子怒吼,“韩秃子倒了!他手下的狗开始乱咬人了!”
“查!给老子查清楚!谁下的黑手!”鲁智深声音低沉,如同闷雷滚动,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账户冻结!这是要断“智深建筑”的命脉!工资发不出!材料款付不了!供应商催债!工人闹事!分分钟就能让公司崩盘!
李水根强自镇定,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联系所有能想到的关系——银行内部熟人、金融监管局的朋友、法院的线人……消息如同碎片般汇集过来:
“是……是有人实名举报!举报材料直接递到了市金融监管局和法院!”
“举报内容……极其恶毒!说我们‘智深建筑’……涉嫌洗钱!非法集资!虚开增值税发票!还……还和韩副市长腐败案有牵连!是利益输送的白手套!”
“举报人……匿名!但材料里……附了很多……伪造的合同!假的流水!还有……还有我们和‘阳光采购联盟’的转账记录!被歪曲成非法资金往来!”
“金融监管局……连夜开会!下了紧急风险警示!法院那边……有‘领导’打招呼……火速出了协助冻结的函!”
“匿名举报?伪造证据?领导打招呼?”鲁智深豹眼圆睁,眼中血丝密布!一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他猛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厚重的红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操他祖宗!玩阴的!”
“鲁总!怎么办?”李水根声音带着绝望,“账户冻结!咱们账上几千万流动资金动不了!下周一就要发工资!材料商那边……好几个大单子等着付款!还有……‘云顶雅筑’的工程尾款结算……全卡住了!拖下去……不用三天!公司就得乱套!”
“申诉!”鲁智深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立刻!马上!找律师!准备材料!去法院!去金融监管局!申诉!解冻!”
“申诉……需要时间啊!”李水根急道,“流程……最快也得十天半个月!咱们……等不起啊!”
十天半个月?鲁智深知道,别说十天,三天!只要三天发不出工资,工地就得停工!供应商就得堵门!银行抽贷的消息一旦传开,挤兑风潮立刻就来!“智深建筑”这块他带着兄弟们用血汗拼出来的招牌,瞬间就会崩塌!
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律师呢?叫来!”鲁智深吼道。
公司法务顾问(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律师)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冻结令扫描件。
“鲁总!李总监!冻结令……我看了!”小律师声音发颤,“是……是有点问题!但……但申诉流程确实很慢!而且……对方既然能这么快推动冻结,肯定在法院和监管局有内应!申诉……阻力会很大!”
“问题?什么问题?”鲁智深豹眼一瞪。
“您看这里!”小律师指着冻结令正文中的一行字,“冻结账户主体:‘智伸建筑有限公司’”
“智伸?”李水根凑过去一看,失声叫道,“错了!是‘智深’!深!不是伸!三点水的深!不是伸手的伸!”
“对!”小律师点头,“我们公司注册名是‘智深建筑劳务有限公司’!全称!一个字不能错!冻结令上写的……是‘智伸建筑有限公司’!少了个‘劳务’!还把‘深’字写成了‘伸’!这……这是重大笔误!主体不符!”
主体不符?!
鲁智深一把抢过冻结令!豹眼死死盯着那行字!
“冻结账户主体:智伸建筑有限公司”
而下方,被冻结账户的开户名称,清清楚楚写着:“智深建筑劳务有限公司”!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操!”鲁智深猛地爆出一句粗口!脸上却瞬间涌起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笔误?!天助我也!”
“李水根!”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立刻!马上!准备材料!”
“第一!公司营业执照复印件!盖公章!”
“第二!银行开户许可证复印件!盖公章!”
“第三!写申诉书!重点强调冻结令主体名称错误!与开户主体严重不符!程序违法!要求立即解除冻结!”
“第四!把冻结令上这个‘智伸建筑’!给老子用红笔圈出来!放大!加粗!贴在最前面!”
“第五!律师!你马上起草法律意见书!引用法条!强调因笔误导致的错误冻结给企业造成的巨大损失和法律责任!要求追究相关责任人!”
“第六!黑子!开车!备车!去法院!去金融监管局!老子亲自去!堵他们门口!今天不解决!老子就不走了!”
命令如同连珠炮!砸得李水根和小律师晕头转向!但两人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唯一的生机!是对方在疯狂报复中露出的致命破绽!
“是!鲁总!”李水根像打了鸡血,扑向电脑和打印机!
“明白!鲁总!我马上写!”小律师也精神大振!
张黑子二话不说,冲下楼去发动汽车!
半小时后。鲁智深、李水根、小律师三人,如同旋风般冲进市金融监管局信访接待大厅!鲁智深魁梧的身躯往那一站,豹眼圆睁,气势逼人!他直接将厚厚一沓申诉材料拍在接待台上!声音洪亮,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
“同志!申诉!紧急申诉!”
“你们冻结令!写错名字了!冻错了公司!冻了我‘智深建筑’几千万血汗钱!几百号工人等着吃饭!材料商堵着门要债!再不解冻!要出人命了!”
“这是证据!营业执照!开户许可证!冻结令!你们自己看!‘智伸’!不是‘智深’!三点水的深!不是伸手的伸!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程序违法!必须立刻解冻!否则!一切后果!你们承担!”
接待人员被他的气势吓住,赶紧翻看材料。当看到冻结令上醒目的“智伸建筑”和申诉材料里红笔圈出的错误时,脸色也变了!这确实是重大失误!
鲁智深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转身又冲向法院执行局!同样的流程!同样的怒吼!同样的材料!拍在执行局长的办公桌上!
“看看!你们法院出的协助执行函!写的什么玩意儿?!‘智伸建筑’?哪来的‘智伸建筑’?!老子叫‘智深’!深!深!深!三点水!看清楚!”
“冻错了!立刻解冻!耽误一分钟!老子的损失!你们法院赔!”
法院执行局长看着材料,脸色铁青!他当然知道这冻结令背后的猫腻,但如此低级的笔误被人当场抓住,还闹到台面上,简直是奇耻大辱!更是严重的程序错误!
“鲁总……您别激动……我们……我们核实一下……”执行局长试图安抚。
“核实个屁!”鲁智深豹眼一瞪,“证据都拍你脸上了!还核实?现在就打电话!给银行!给监管局!立刻!马上!解冻!不然!老子今天就坐这儿!开直播!让全国网友看看!你们法院是怎么乱作为!怎么帮着黑心人坑害民营企业的!”
“直播”两个字,如同杀手锏!瞬间击中了执行局长的软肋!韩副市长直播风波的阴影还在!他额头冷汗直冒!立刻拿起电话!
在鲁智深如同暴风骤雨般的“申诉攻势”和“直播威胁”下,在铁证如山的程序错误面前,金融监管局和法院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程序错误就是程序错误!无可辩驳!
当天下午!金融监管局紧急撤销风险警示!
法院执行局火速下达解除冻结协助执行函!
银行接到通知,连夜操作!
第三天上午九点整。
李水根颤抖着手,再次登录公司银行账户。
输入密码……
屏幕一闪!
“登录成功!账户状态:正常!”
账户余额!赫然在目!一分不少!
“解……解冻了!鲁总!解冻了!”李水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眼泪夺眶而出!
整个财务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鲁智深站在窗前,背对着众人。他手里捏着那份被红笔圈出“智伸”二字的冻结令复印件。窗外,阳光正好,洒在那尊钢筋焊就的巨大“廉”字上,反射出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历经生死搏杀后的平静与冷冽。他将那份冻结令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
“水根。”他声音低沉。
“鲁总!”
“发工资!付货款!该干嘛干嘛!”
“是!”
“还有……”鲁智深豹眼微眯,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
“把这份冻结令的复印件……”
“给老子裱起来!”
“挂在公司大门口!”
“就挂在‘廉’字下面!”
“让所有人都看看……”
“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搞垮洒家?”
“门儿都没有!”
“洒家的骨头……”
“比他们的笔头子……”
“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