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中没有日月轮转,唯有天光渐明,昭示着新的一天来临。柔和而永恒的光线洒落在星陨谷,将奇花异草上的露珠映照得如同碎钻。
林墨自调息中醒来,双眸开阖间精光一闪而逝,不仅昨日消耗的灵力尽复,甚至隐隐感觉修为有了一丝精进。此地的灵气实在过于充沛,堪称修行宝地。陈天佑的内伤也在灵气滋养和自身禅武根基下好了大半,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苏月白和岩刚也休息得不错,精神饱满。
当第一缕更显明亮的天光落在山谷中央那片区域时,青鸾剑灵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回荡在众人心间:
“时辰已至,接受考验者,前往明镜台。”
四人互望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坚定与凝重。林墨深吸一口气,率先朝着那片被朦胧灵光笼罩的区域走去。
穿过一片低矮的、散发着宁静气息的紫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光滑如镜的圆形石台出现在众人面前,石台通体呈暗青色,仿佛是由一整块巨大的玉石打磨而成,倒映着秘境天空柔和的光晕,这便是“明镜台”。
石台边缘,青鸾剑灵的虚影已然静立等候,她依旧面容模糊,但身姿挺拔如孤峰绝壁。
“问心路,非关修为,只问本心。”青鸾剑灵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目光落在林墨身上,“踏上台来,前尘过往,执念心魔,皆会显化。沉沦其中,则道心破碎,永困幻境。勘破虚妄,则灵台清明,道基稳固。此路,只你一人可行。”
林墨点了点头,对此早有预料。他回头对苏月白三人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便毫不犹豫地迈步,踏上了那光滑如镜的石台。
脚步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脚下的石台仿佛化为了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周围的景象——明镜台、紫竹林、苏月白等人、乃至整个星陨谷——如同褪色的画卷般迅速模糊、消散。无边无际的黑暗席卷而来,瞬间将林墨吞没。
……
冰冷,刺骨的冰冷。
林墨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幼童,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蜷缩在寒冬腊月的街头角落。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覆盖了他的身体,冻得他嘴唇发紫,浑身僵硬。饥饿如同火烧般灼痛着他的胃,视线因为虚弱而开始模糊。
“墨儿,坚持住……一定要活下去……”一个温柔而虚弱的女声在记忆中响起,那是母亲最后的话语。
紧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男人粗暴的呵斥,以及母亲被强行带走的哭喊……
无尽的恐惧、无助和彻骨的寒冷将他包裹。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放弃吧,太累了,太冷了,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这是幼年时父母失踪后,他流落街头几乎冻饿而死的经历,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创伤之一。
林墨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冰冷的触感如此真实,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冻结。但他很快稳住了心神。
“幻象而已。”他于心底默念天机宗静心法诀,灵台保持着一丝清明,“过去的苦难,铸就了今日的我。若连此关都过不去,何谈追寻真相,重振宗门?”
他不再抗拒那寒冷与饥饿,而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去体会,去感受,然后……放下。
心念一转,周遭景象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碎裂。寒冷与饥饿感潮水般退去。
……
场景变幻。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宽敞明亮的现代化办公室内,西装革履,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脚下仿佛踩着众生。苏月白穿着一身优雅的职业套装,正微笑着向他汇报工作,眼神中带着倾慕。陈天佑则如同最忠诚的保镖,肃立一旁。无数人对他毕恭毕敬,财富、权势、美色,触手可及。
“看,这才是你该拥有的生活。”心底的诱惑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煽动性,“凭借你的能力,轻易就能获得这一切。何必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宗门传承,何必与幽冥阁那些危险的家伙打生打死?安稳享受人生,不好吗?”
这是对世俗欲望的考验,直指人心中对安逸、享乐和权力的渴望。
林墨看着眼前这唾手可得的“成功人生”,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镜花水月,岂是我之所求?”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贪恋此等虚妄,我与那赵曼莎之流,又有何区别?”
他意念一动,眼前的繁华盛景如同泡影般消散。
……
景象再变。
这一次,他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周围是断壁残垣,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天空。苏月白胸口插着一柄利剑,倒在血泊中,眼神空洞。陈天佑浑身是血,怒目圆睁,已然气绝。沈清歌的魂魄虚影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消散。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个笼罩在黑色斗篷中、面容模糊的身影(幽冥阁主),正手持滴血的长剑,踩在陈天佑的背上,发出猖狂的大笑。
“看啊!这就是你想要守护的人!他们的死,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无能!因为你的选择!”心底的声音变得尖厉而恶毒,充满了怨恨与绝望,“你谁也保护不了!你注定是一个失败者!一个灾星!”
无尽的悲痛、自责、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几乎要冲垮林墨的理智。这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因自己的无力而失去所有珍视之人。
“啊——!”林墨发出一声低吼,双眼瞬间布满血丝。
那幻象中的幽冥阁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摇,笑声更加得意,举剑作势要斩向奄奄一息的沈清歌。
就在这心神即将失守的刹那,林墨脑海中猛地闪过师父临终前抓着他的手,那浑浊眼中最后的期望;闪过沈清歌在江城鬼楼初见他时,那由冷漠转为希冀的眼神;闪过苏月白与他并肩作战时的信任;闪过陈天佑毫无保留的拥护……
“不!”林墨猛地抬头,眼中血丝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淬炼后的、如同磐石般的坚定!
“正是为了不再让这样的景象成为现实,我才必须变得更强!才必须获得传承!才必须铲除幽冥阁!”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尸山血海中炸响,“我的道,是守护之道!是追寻之道!岂会被你这区区心魔幻象所阻?!”
轰!
眼前的尸山血海、同伴的惨状、嚣张的敌人,如同被投入烈日的冰雪,瞬间消融、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尽的黑暗再次降临,但这一次,黑暗中浮现出点点星光,汇聚成一条通往未知深处的、由纯净光芒铺就的道路。
林墨站在道路的起点,感觉自己的心灵仿佛被洗涤过一般,前所未有的通透与坚定。过往的恐惧、欲望、悲伤并未消失,但它们再也无法动摇他的本心,反而化为了他前进的动力。
他一步踏出,走在星光大道之上,步伐沉稳而有力。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扇古朴的石门,门上雕刻着周天星辰的图案。
当他靠近时,石门缓缓开启,门外,正是那片熟悉的紫竹林,以及脸上带着关切与期待的苏月白、陈天佑和岩刚。
他,走出了问心路。
光芒一闪,林墨的身影重新清晰地出现在明镜台上,与踏入之前似乎并无二致,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的眼神更加深邃内敛,气息也更加沉凝浑厚,仿佛经历了一场灵魂的蜕变。
青鸾剑灵的虚影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
“道心坚定,灵台不昧。第一关,问心路,通过。”
她目光转向山谷的另一个方向,那里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座恢弘殿宇的轮廓。
“休息一个时辰,准备接受第二关考验——‘万象棋局’。”
真正的传承核心,已然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