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和兵哥这顿饭已接近尾声,桌上的佳肴渐渐凉了,
只剩几道菜还冒着若有似无的热气。
我心里着急,原本准备了满肚子的问题,
可真正聊起来,竟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个个都瘪了下去。
趁着服务生上来换骨碟的间隙,我赶紧开口:
“兵哥,你现在开工的话,都是怎么玩的?”
兵哥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那双经历过风浪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这才缓缓说道:
“兄弟,我跟你说实话,你哥我以前吃过太多亏了,爷爷都是从孙子过来的这个道理你要明白”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个字都像是从岁月深处打捞上来的珍珠。
“记得2020年春节,在永利公司厅,”
他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疯狂的夜晚,
“那一次我打了四天四夜,整个人都快熬干了。
最开始带着五百个进去,最后只剩下四十万。”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那一场真是鬼迷心窍了,觉得这场就这样完了。”
我屏住呼吸,生怕打断他的回忆。
“后来不知怎么的,运气突然回来了,”
兵哥的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我硬是用剩下的四十万把本钱打回来,还赢了三十万。你猜怎么着?”
他看着我,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临走的时候,我把那三十万全部给了现场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分分当新年红包。
看着他们惊喜的表情,我突然觉得,钱这东西,
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如让大家都开心一下。”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十万,就这么随手送人,这是何等的豁达,或者说不是当过大哥的人做不出来了的。
“现在啊,”
兵哥的语气变得沉稳,
“我开工就拿十万,输最多也就输光,赢的话几万几十万都可以。
但是我基本上会根据赌场的形式来,如果吃相太难看,我就不玩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里透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清醒。
听着兵哥这番话,我恍然大悟。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赌客心态,而是真正做到了收放自如。
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能看出赌场牌的“吃相”,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眼力。
“兵哥,等下你去哪里锤?”我问道。
他看了看腕表,那是一款低调的百达翡丽:
“我等下去新濠峰看看去。”
“那行吧兵哥你去锤吧,我有点累了,今天想早点休息。”
“累了你就回房间休息,”
兵哥拍拍我的肩膀,
“在这个地方,懂得什么时候休息比懂得什么时候出手更重要。”
两个人一起走出了美狮黑卡房,大堂里水晶灯的光芒倾泻而下,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电梯口分别时,我看着兵哥挺拔的背影走向专车,
突然觉得他像是这个不夜城里的独行侠。
回到房间,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浴缸水龙头。
温热的水哗哗流淌,在宽敞的浴室里激起回响。
从冰箱取出一罐王老吉,冰凉触感瞬间沁入掌心。
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看着烟雾在灯光下缭绕,这才褪去衣物跳进浴缸。
水温恰到好处地包裹着身体,我仰头靠在浴缸边缘,望着天花板上朦胧的水汽出神。
王老吉的甘甜在舌尖蔓延,与烟草的苦涩奇妙地交织在一起。
窗外是澳门璀璨的夜景,霓虹灯的光芒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墙上划出一道道彩色的条纹。
我心里不禁想着:
澳门这座城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到底有没有人能够真正从这里全身而退?
就算像何老爷子说的,赌场是抽水的,那也不应该最后输得只能是赌客吧?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更深层的东西,是我还没有参透的。
兵哥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浮现——
他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那份在赌场中修炼出的定力,
还有那种知道何时该放手、何时该出手的智慧。
也许这就是他能在澳门这个旋涡中屹立不倒的原因?
浴缸里的水轻轻荡漾,我闭上眼,任由思绪飘远。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搞明白,大家为什么会输,输的原因到底在哪里。
是概率?是心态?还是人性中那些难以克服的弱点?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比赢钱本身更加珍贵。
王老吉的罐身上凝结的水珠一滴一滴落下,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像是在为这个夜晚打着节拍。
我知道,今夜又将是一个漫长的思考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