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殿VIp病房与剑修的怒火
意识如同沉在粘稠污浊的泥沼深处,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剧烈的、混合着灼烧、撕裂、碾磨的痛楚狠狠拖拽回去。黑暗无边无际,只有痛苦是永恒的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黑暗,伴随着更加清晰、更加难以忍受的感官冲击。
烫!
不是灼烧皮肉的烫,而是从骨头缝里、从每一寸被撕裂的经脉深处透出来的、带着腐蚀性的滚烫!
臭!
难以形容的恶臭!像是腐烂了百年的沼泽底部淤泥混合着烧焦的羽毛、陈年臭鸡蛋和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被强行煮沸后产生的毒气!这气味无孔不入,顺着鼻腔直冲天灵盖,熏得人脑浆都在沸腾,胃里翻江倒海!
顾砚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油污。过了好几息,眼前的景象才勉强清晰。
他发现自己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半人高的木桶里。桶里盛满了浓稠、粘腻、如同沼泽泥浆般的墨绿色液体。液体表面翻滚着细密的、令人不安的气泡,不断散发出那令人窒息的恶臭。液体滚烫,隔着皮肤都能感觉到那股霸道蛮横的药力,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狠狠扎进他遍布全身的伤口和断裂的骨头缝隙里!每一次气泡破裂,都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他试图动一下,却发现身体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从脖子往下,一直到脚踝,都被厚厚的、散发着浓郁药草清香的白色绷带紧紧缠绕着,绷带外面似乎还糊着一层厚厚的、颜色同样诡异的药膏。他整个人像一具刚从金字塔里挖出来的木乃伊,只有脑袋露在那令人作呕的“沼泽”上方,接受着毒气的洗礼。
“呃……” 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痛苦的呻吟,如同砂纸摩擦。
“哟!福星!你醒了?!” 一个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喜和粗犷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耳边响起。
赤炎那张胡子拉碴、带着焦黑痕迹和几道新鲜划痕的大脸盘子瞬间占据了顾砚的整个视野。他手里端着一个比脸还大的海碗,碗里盛满了某种粘稠的、呈现诡异荧光蓝、还散发着类似过期牙膏混合着铁锈味道的膏状物。
“正好!该吃药了!” 赤炎不由分说,用一根粗大的玉杵挖起一大坨那荧光蓝的膏体,精准地怼到了顾砚的嘴边,“张嘴!啊——!这可是老子压箱底的‘九转续骨玉髓膏’!加了双份的千年地心乳!外敷内服,效果加倍!包你三天就能下地蹦跶!”
那刺鼻的过期牙膏味混合着粘腻的触感,让顾砚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下意识地想闭紧嘴巴。但赤炎那沾着药膏的手指已经毫不客气地撬开了他的牙关!
“唔……呕……” 冰凉粘腻、带着强烈化学刺激味道的膏体被强行塞入口腔,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和灼烧感!顾砚剧烈地呛咳起来,眼泪鼻涕瞬间糊了满脸!
“别吐!一滴都不能浪费!” 赤炎眼疾手快,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捂住了顾砚的嘴(连同鼻子一起),差点把他捂得再次背过气去!“良药苦口利于病!忍着点!这可是好东西!”
顾砚在赤炎的“关爱”下,如同被强行灌药的鸭子,痛苦地吞咽着那恶心的膏体。身体的剧痛混合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精神上的巨大折磨,让他感觉自己正在遭受新一轮的酷刑。这所谓的丹殿VIp“病房”,分明是升级版的刑讯室!
好不容易咽下那口“玉髓膏”,顾砚如同脱水的鱼,瘫在滚烫恶臭的药液里大口喘气,意识再次模糊。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生化武器般的药浴和“美食”彻底送走时——
砰!!!
一声巨响!病房那扇厚重的、刻着防护阵纹的木门,如同被攻城锤狠狠击中,瞬间四分五裂!木屑混合着寒气,如同锋利的冰锥,激射而入!
一股比寒玉崖罡风更凛冽、更刺骨的恐怖寒意,伴随着沉重如山的冰冷剑压,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席卷了整个病房!房间内弥漫的恶臭和灼热被这极致的寒气瞬间驱散、冻结!药浴桶表面翻滚的气泡瞬间凝固,墨绿色的药液表面甚至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一道玄色的、挺拔如孤峰劲松的身影,裹挟着漫天风雪般的寒意,出现在破碎的门口。
凌云霄!
他脸色苍白,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那双素来如寒潭古井的眼眸深处,此刻却翻涌着压抑不住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猩红暴戾!额角甚至能看到一丝因强行压抑内伤而渗出的细密冷汗。周身萦绕的剑气不再内敛,而是如同失控的狂龙,丝丝缕缕地外泄出来,切割着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病房的墙壁和地面,在这失控的剑气切割下,簌簌地掉着石粉!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凝聚了万载玄冰的利剑,瞬间穿透冰冷的空气,精准地钉在了药浴桶里——那个被裹成木乃伊、气息奄奄、泡在诡异“沼泽”中、脸上还糊着荧光蓝药膏的顾砚身上!
轰——!
凌云霄周身那本就狂暴的剑压,在看清顾砚惨状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烈火,猛地暴涨数倍!病房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墙壁上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白霜!
“……” 凌云霄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恐怖压力,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赤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被一股同样凶悍的怒意取代!他猛地转身,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挡在药浴桶前,周身腾起灼热的气浪,与那入侵的冰寒剑气狠狠对撞!
滋啦——!
冰与火的气息在空气中激烈交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凌云霄!你发什么疯?!” 赤炎须发皆张,赤红的眼睛怒视着门口的不速之客,“敢砸老子的门?!活腻了?!”
凌云霄的目光冰冷地扫过赤炎,最终重新落回顾砚身上。他缓缓抬起手,指骨分明的手指按在了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的剑柄之上。
“铮——!” 一声清越却带着无尽杀伐之意的剑鸣响起!长剑出鞘半寸!冰冷的寒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病房,刺骨的锋芒直指赤炎!
“……人,” 凌云霄的声音如同两块万年寒冰碰撞,冰冷、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压抑到极致的暴怒,“我带走。”
“放你娘的狗臭屁!” 赤炎瞬间炸了!他猛地撸起袖子(露出同样焦黑带伤的手臂),掌心“呼”地一声腾起一团跳跃不定、散发出恐怖高温的赤红丹火!火焰熊熊燃烧,将半边病房映照得一片通红,与凌云霄的冰寒剑气分庭抗礼!
“老子的福星!谁敢动?!他得在这儿!给老子好好养着!养到白白胖胖!养到能再次给老子镇炉为止!” 赤炎的声音如同咆哮的熔岩,带着寸步不让的蛮横和狂热的占有欲!
轰——!!!
两股截然相反、却同样恐怖的气息在狭小的病房内轰然对撞!
一边是冰封万物的极寒剑域,墙壁地面凝结厚霜,空气仿佛都要被冻结成冰晶!
一边是焚尽八荒的灼热丹火,空气扭曲沸腾,药浴桶里的墨绿色液体表面冰霜融化,再次翻滚起气泡,散发出更浓郁的恶臭!
冰火两重天!
病房内的温度在冰点与沸点之间疯狂跳跃!无辜的家具摆设在这恐怖的气场对冲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壁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而夹在这冰与火地狱中心的顾砚,则承受着双倍的痛苦!
药浴的滚烫腐蚀和恶臭熏蒸从未停止!
现在又叠加了刺骨的冰寒剑气切割皮肤,以及灼热的丹火气浪灼烤伤口!
冷热交替,如同无数把钢锉在反复折磨他破碎的身体和神经!
身体不受控制地在粘稠的药液里剧烈地颤抖、痉挛!喉咙里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呜咽!
“……我……”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被药膏糊住的喉咙里挤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想……回……自己……院子……”
这微弱的抗议,在这两位大佬惊天动地的气场对撞中,如同蚊蚋。
但顾砚那被动接收心声的能力,却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异常清晰地捕捉到了两个让他如坠冰窟的念头:
凌云霄的心声,冰冷刺骨,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
【...绑炉子?】
【...找死!】
赤炎的心声,则充满了跃跃欲试的疯狂和研究的狂热:
【...小兔崽子...剑气还挺冲...】
【...正好...试试老子新研制的‘断剑散’!】
【...看是你的剑硬...还是老子的药猛!】
绑炉子?断剑散?
顾砚眼前阵阵发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哀嚎。一个想把他当活祭品绑在炸炉上,另一个想拿他当试药对象对付剑修……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在这冰火对冲、杀气弥漫、病房摇摇欲坠、顾砚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双重压力碾成齑粉的关键时刻——
“哎呀呀!两位师侄!息怒!息怒啊!”
一个圆滑世故、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劝解意味的声音,如同及时雨般插了进来。
赵管事那胖乎乎的身影,灵活地挤进了破碎的门口,巧妙地站在了冰火气息交锋的薄弱处。他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笑容,额角却渗着细密的汗珠,显然也是被这恐怖的场面惊得不轻。他一边用手帕擦着汗,一边对着剑拔弩张的两人连连作揖:
“误会!都是误会!赤炎师侄是心疼顾执事伤势,想用最好的丹药和条件给他疗伤!凌师侄是关心则乱,担心顾执事的安危!都是为了顾执事好嘛!”
他笑眯眯地看了看脸色阴沉如水的凌云霄,又看了看怒气冲冲、丹火跳跃的赤炎,搓着手,慢悠悠地抛出了那个他早已准备好的、自以为两全其美的“折中”方案:
“你看,顾执事伤得这么重,确实不宜挪动。赤炎师侄这里的灵药和丹师资源,对疗伤也最是有利。”
“但是呢,顾执事毕竟也是灵兽苑的执事,更是……嗯,凌师侄‘看重’的人。一直待在丹殿也不合适。”
“不如这样——”
赵管事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拍板意味:
“白日里,顾执事就在丹殿,安心接受赤炎师侄的‘精心’治疗和……嗯,‘休养’。”
“待到申时之后嘛……”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凌云霄,“就由凌师侄亲自来接人,回剑峰‘静养’,如何?这样两边都不耽误,对顾执事的伤势恢复也最有利!两位师侄,意下如何?”
白日炼丹当“镇炉吉祥物”兼试药小白鼠!
晚上去剑峰当“静心抱枕”!
顾砚躺在滚烫恶臭的药液里,听着这比直接杀了他还残忍的“折中方案”,看着赵管事那如同笑面佛般的脸,再感受着身边冰火地狱般的恐怖威压……
他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再次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这一次,他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