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相当热闹的第一天后,接下来的几天都是相当按部就班的吃喝观光的游览度假生活。
小浣熊也难得享受了一次想象不到的极乐世界,不会遇到恶劣的天气,更不会与那些糟糕的环境共处许久,不必长久的面对荒芜的世界,躲在山洞或者各种狭小的空间中静听荒墟的悲鸣。
它现在都还记得有一次黄泉带着它意外去到了一个海洋占据地表的星球,那颗孤寂的星球没有智慧生命的诞生,终日只有无法言语的气味与浑浊的海水围绕,抬头所见的是被黑黄色的云填满的天空。
而他们的飞行器…已经沉底了。
等了好几天才等到理赔保险公司的人来,又待在那颗星球好久打捞上出故障的飞行器解决查明问题后,跟着保险公司的飞船走了。
在那之后黄泉就开始花钱搭乘航线进行自己的银河漫游之旅。
虽然不知道黄泉是怎么想的,但至少小浣熊很庆幸,因为之后去到荒无人烟的星球的次数几乎没有了。
当然,如果它更强一些,说不定还能领略一下真正的‘漫游银河’。
不过有交通工具的话,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谁又真的喜欢靠自己的双脚去跋涉呢?
头四天都是在回归线上的聚集区度过的。
在这四天里,几人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海岸线,所有大型仿造‘部落’样式建造的活动区都被造访过。
他们看到了现代科技下造就的风景,那些由水泥钢筋铸造的房屋,那些砖石整洁的街道和商业化明显的村镇,还有塞满了岛屿周边的船只。
若不是翁瓦克的生态脆弱,这颗星球上估计会遍布各种大型设施。天泽在喧嚣的村镇中手中拿着一瓶奶茶这样说道。
这几天他就好像失忆了一样,完全忘记自己在第一天时讲述的那个关于[魔王]的故事。
这样令人唾弃的事情一直拖延到第五天出发去瓦克岛的时候。
“还记得我讲的那个故事吗?”
在平静的海面上,温暖的阳光下,这位也有些奇怪的向导如此发问道。
“断章狗,我当然记得。”小浣熊懒散地仰躺在自认为舒适的地方,晒着日光浴。它感到自己的毛都暖烘烘的。“你现在都还没给我一个结局听。”
“不要说你忽然提醒我就是为了让我不忘记你断章的行为……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我绝对会立马飞起来给你脸上挠两下!”
说着,它还抬起自己带有弯钩的爪子抓挠两下空气。
黄泉安静地坐着,静静聆听。
“诶诶诶,别啊。”天泽做出投降求饶的模样,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一切好说嘛,比如说——”
“今天我就要给你讲故事的结局了!这是只有你们能听见的结局,是不是很荣幸?”
小浣熊默默亮爪。
“好歹鼓掌捧捧场不是?”
“不要。”
天泽只好一副失落的模样摇摇头,他继续一下一下地摇着木桨。
“上次不是说到,翁瓦克土着和[魔王]的战斗一直轮回下去么?而就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轮回之后,终于有天降勇士帮助翁瓦克的土着们了。”
“你这样听起来就好像什么要烂尾的故事一样——机械降神的写法一般来说…它就很容易把故事写烂。”
天泽随意地笑笑:“哈,谁知道呢,反正故事就这样继续下去——就和很多人的生活一样,就算烂尾也是一种结局。”
“而且说真的,好多人生比烂尾的故事还烂。”
“……讲故事就讲故事,干嘛突然攻击人?”小浣熊坐直起来,不满地瞪向他。忽然它又想到什么略显尴尬地开口。
“呃,虽然我也不是人。”
“不要那么严苛~我那只是忽然的有感而发。”不着调的向导耸耸肩,“那我们就故事继续。”
“那天降的勇士其实就是星际外来者,他们的初次降临是个意外——意外地坠入这颗星球,然后被当地土着们给予了友好的‘部落式亲切问候’。
谁叫他们运气不好呢?正好掉进了别人家的仓库,被当做了莽撞的窃贼。毕竟窃贼在偷东西的时候是不会制造出如同炸药爆炸的动静的。”
有规律的击打海面的声音平稳地传入耳中,翁瓦克为自己留下的最初印象的岛屿在逐渐远去,而后模糊,最后它们会成为天与海的交界处的一个小点。
但它们不会消失,因为这颗星球狭小拥挤。
“之前提过一句的,翁瓦克本地土着的组成,迁居至此的人类以及土着种族‘瓦克瓦克’。至于前者是怎么迁居过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从此这颗星球上的主要智慧生物就是他们。”
“这真的假的?”小浣熊提出质疑,“那你是什么两者之中哪一个?”
“……”
船桨拍打海面的声音停下,随后又继续响起。
“这不重要,故事而已,听听就好。”
“行吧。”
青年舒缓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人类和瓦克瓦克这两个种族经常起冲突,为了更多的资源,为了扩张自己的领地,为了让这颗星球属于自己。
如果没有外力的话,这两个种族必然会彼此打生打死。但正好,[魔王]的存在让他们的摩擦少了许多。因为每个六十年都要派出许多强大的战士去消灭魔王嘛。
如果彼此打的太厉害了,那还怎么和魔王对垒?那样就只能被魔王屠杀了。
而话题回到星际外来者身上。他们在部落式的亲切问候中逐渐理解了翁瓦克的文明困境,出于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他们乘上了当地人的木船——就和我们脚下的这个差不多,也和我们一样地驶向了瓦克岛的海岸线。
我猜是好奇。他们好奇果实里会诞生怎么样的魔王。”
“不能是好心吗?”小浣熊再次提问。
“我发现了,你真的是一个好奇心很大的客人。”天泽又开始笑,笑得压抑却又畅快,发出沉闷的愉悦。“当然也有可能是出于‘好心’,但这个宇宙里,好心人不是那么多。”
“我倒是听说在我无法去到的那片广袤银河里是存在着一批好心到匪夷所思的人们的存在。听说他们会为了自己遇见的每一个遭受苦难的星球、文明伸出援助之手,甚至付出生命也心甘情愿……”
“…真是多余且让人羡慕的人啊。”年轻的向导发出了很不符合年纪的叹息。
“我觉得我家黄泉…姐也挺好心的。”小浣熊的视线下意识朝向黄泉,看到了正闭目养神的黄泉。
她没什么反应。
“嗯哼,我也相信她一定是‘好心人’。”
“算你识相。”
“那就继续说吧。”
日头逐渐偏移,已经是能让人感到有些许热的地步。
周遭再一次被浓密的绿色包围,岛屿多起来了。
“部落战士们心怀忐忑地潜伏在浅滩上,他们的手里握紧石器时代的武器,为了接下来六十个自然年的和平安宁,他们早已经下定不归家的心。
在紧张的等待中,果实轰然落地。果皮绽开,里面爬出可怖的[魔王],魔王长的可怕骇人,它拥有锐利巨大的巨钳,它生有摄人的多对翅膀,光是在它振翅的时间里,西斯腾巨树上就有不少动物果实提早落下,只在地上留下一滩它曾存在过的证明。
魔王挥动刀斧般的巨钳,轻轻松松地就将和它一个时间一起落地的倒霉的‘兄弟’的生命收割,地上只有奔跑着便轰然倒下的野兽尸体。
魔王正是如此,它生来便是要颠覆整个翁瓦克星的,它向整个生态圈宣战。
两个部落的战士们鼓起勇气纷纷向着魔王嘶吼杀去,鲜血很快将浅滩浸透,将其染成鲜艳的红色。
在惨烈的讨伐战结束后,幸存的少数者们带着胜利的消息离开了海岸线。
瓦克岛的海岸线上只有潮汐静静拍打的声音,翁瓦克的土着联军列阵以待,直到确信魔王不会来到这里,可怕的灾难不会降临此处,他们将得享永远的安宁……”
“等等,你口中的‘天降的勇士’呢?他们的作用在哪?”小浣熊再一次指出了天泽的故事里的漏洞。“怎么还没怎么发挥作用就突然‘永远都安宁’了?”
后者神色淡然,“不着急,这不是就快要讲到他们做了什么了吗?”
前方郁郁葱葱的岛屿已经愈发接近了,甚至能够看清楚上面生长的是什么样的树木。
在最深处,有一个巨大的树超过了周围所有树木的高度,且非常巨大,上面挂着很多澄黄色的果实。
那棵巨大的树便是[西斯腾]。前方的岛屿便是‘诞生之岛’瓦克岛。
“就在部落的战士们与魔王展开惨烈的讨伐战的时候,星际外来者们施以援手,帮助战士们击败魔王和斩断魔王所有生机后便悄然离开了。”
“深藏功与名不是吗?”
“感觉你还有很多关键信息没说出来,你是不是还是没把这个故事讲完?”
木船传来了明显的顿挫感,原来是已经靠了岸。
“我们到瓦克岛了。”
熟练转移话题的天泽开始招呼一人一小浣熊下船,他重复着第一天时候的行为。
拖船,固定。
“这就是瓦克岛?[西斯腾巨树]就在这里啊……不过为什么周围还有栏杆?”
小浣熊指着那些在远处看不见,只有近了才明显的阻拦人的装置问道。
“毕竟这整个星球都是旅游业计划的一部分,更何况很有故事性与传说性的‘诞生之岛’呢?”天泽的语气中调侃与讽刺并存。
“翁瓦克不大,随便划两下就能找到这样明显的岛屿。既然隐藏不了,不能制造摸不到但是更吸引人的传说,那就干脆开放——让所有好奇的人都花钱买资格去看传说的大树。”
“这样的话……就感觉你刚才说的故事更加不靠谱了啊。”小浣熊咂咂嘴,“我前面都相信了所有来着。”
“那不重要。反正西斯腾确实存在,而且能给这个星球带去生命,恢复生态。”天泽带头走去,“跟我来吧,我带你们抄小路进去,不花钱~~!”
“这下你们就能更加明白我确实如同我自己说的那样,全宇宙最精通翁瓦克的人!”
“……你是不是悄悄地给自己放大了头衔?”
听到小浣熊的疑问,天泽委屈地大叫:“什么叫‘偷偷’?我这明明是实事求是和光明正大!”
“好吧,随便你。”小浣熊不想自己走路,于是她再一次爬到了黄泉的肩头。“黄泉号出发!”
“你啊……”黄泉点了一下小浣熊的头顶,便也由着它去了。
小浣熊看着天泽在前面带路的背影,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句话:
【将军,请走此小道】
莫名有种想要阳光开朗笑的冲动。
一行人就这样鬼鬼祟祟地去到了西斯腾巨树的下方,近距离观赏了好一会。
“这棵树…确实极富生命力。”在目睹了一次果实坠地诞生出活蹦乱跳的动物之后的黄泉也不由感叹道。
“便是在银河之中,也甚少遇见此番景象。在部分星球的传说故事中,果实诞生物种的不在少数,但大都是些诸如:精灵,人类……之类的单一物种。”
黄泉抬脚让一只刚刚诞生的懵懵懂懂的小兔子离去。
“而这棵树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诞生万物…且其中的生物似乎有不少让人感到些许眼熟。”黄泉轻微皱眉,对此现象感到疑惑。“这似乎有些不太符合常理。”
但很快黄泉就说服了自己。
“也好。宇宙广袤,无奇不有,或许只是我仍未知道真相的缘故。”
感受到黄泉直白的视线的天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反而坦然地直接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西斯腾。
“真相有时候也不重要吧。”
“但它的存在却很重要。”
“……”
黄泉同样席地而坐,她漠然地盯着这位到后期已经完全不是为了赚钱的向导。
“你说的那个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对吗。”
“你的语气都是笃定的了。”天泽干脆整个人躺在地上。“确实是,就是有些地方被我篡改了一点。”
“有关土着们的结局。”
已经见识过的好几次属于翁瓦克的夜晚再一次降临,第五日即将结束,第六日将要到来。
“说好的旅游时间要结束了。”
“没关系,大不了给你们延长嘛,不收费~!”
于是他们在静默中等待新的黎明。
“……”
“……”
“……”
“……说起来我好奇很久了,这果子能吃吗?”
小浣熊指着西斯腾上的动物果实弱弱发问。
“会不会是肉味的?”
天泽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才怔愣开口:“这你倒是问倒我了……可能是?”
黄泉:……
“别吃。”
“哦。”
小浣熊对黄泉表示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