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寇宁太熟悉了。
熟悉的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而硬朗。
那双眼睛……是无数次在噩梦中惊扰他，每每想起都让他心悸心痛的灰色。
此刻，那双灰色的眼眸有些闪躲，眼尾还残留着一点水光和红痕。
司汀南原本的面容彻底暴露在灯光下。英俊依旧，只是比那张假皮更有冲击力和侵略的俊美。
但此刻，这种俊美被巨大的不安和自我厌恶所覆盖，他的皮肤似乎也比之前更白了一些。
寇宁死死盯着那张脸上，盯着那双久违的双眼，那双让他日思夜想，想到都快失了心丢了魂的眼。
心脏又一次在胸腔里撞的生疼。
为什么他感觉不到高兴呢……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心脏不停的被挤捏蹂躏，鼻腔瞬间涌上强烈的酸意，眼眶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发烫。
当这张他曾经恨过、怕过、怨过，却也……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想起的脸……
它就这样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寇宁咬了咬嘴唇，转过身，丢下一句，“好了就出来吧。”
他便不敢再看，他怕再看一眼，那汹涌的情绪就会彻底失控。
他大步流星地走回客厅，重新跌坐回沙发上，一把抓起刚才胡乱丢在沙发上的手机，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胡乱划拉着。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眼前却全是司汀南那张熟悉的脸，和他那双盛满了不安的灰色眼眸。
脚步声从卫生间门口传来。
司汀南终于磨蹭到了客厅，他停在沙发前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他看着面前人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好像要把它盯出个洞来的样子，心沉了下去。
果然……他还是害怕……
他还是讨厌……看到这张“怪物”的脸，他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
他心里很难受，双腿一软，再次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寇宁面前。
这一次，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寇宁并拢的膝盖。
颤抖着询问和试探：“主人……”
“……是不是……还是……讨厌我这张脸？”他灰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寇宁低垂的侧脸，试图从那上面找到一丝答案，“还是……害怕我？对不起，主人……”
寇宁划拉手机屏幕的手指猛地顿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依旧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司汀南的心一点点沉入黑暗的谷底。
寇宁的沉默，比任何厌恶的话语都更让他感到恐惧和绝望。
他扶着寇宁膝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微微启唇呢喃：
“主人……你说句话好不好……求你了……骂我也行……打我也行……”他几乎是在哀求，“别……别不理我……”
寇宁依旧沉默着攥着手机。
司汀南眼中的光彻底灭了，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寇宁死死攥着的手机。
“你……！”寇宁终于有了反应，下意识地低吼一声，伸手想夺回来。
但司汀南的动作更快，力气也更大，他死死抓着手机，用力将它从寇宁手中抽了出来。
然后，啪地一声将手机远远地扔在了旁边。
手机在沙发垫子上弹了一下，屏幕闪烁了两下，最终暗了下去。
寇宁怔了怔，然后才微微抬起眼。
四目相对后。
司汀南所有准备好的道歉话语，瞬间被堵在了喉咙口。
因为此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寇宁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蓄满了泪水，眼眶微微发红，鼻尖也是红红的。
“主人……”司汀南彻底傻了，跪在地上，微微仰头，呆呆地看着寇宁通红的眼眶和蓄满的泪水，大脑一片空白。
寇宁瞪着他，死死咬着下唇，似乎想将那些翻腾的情绪重新压回去，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司汀南仰望着他的脸颊上。
他抬起双手，捧住对方的脸，拇指指腹擦过脸颊上那滴泪，然后两边惩罚似的用力按了按。
“你……”他轻轻开口，“你到底去哪了？”他望着着司汀南那双熟悉的灰色眼眸，泪水模糊了视线，哽咽着：“……为什么……为什么阿欢说你死了？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换张皮就敢跑回来……还……还……”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想到这几年的担惊受怕和日日夜夜的思念，他的心就痛，也就越自责。
司汀南也愣住了。
阿欢……说他死了？
他看着寇宁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胸腔里那颗他还没有完全适应的心脏又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只是让阿欢不要告诉他去哪里了……如果寇宁来找他的话，他没想到寇宁会真的去找他……
“主人……”司汀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没有……我没死。我只是……我只是……”
他急切地想解释，却在寇宁汹涌的质问下，变得笨拙无比。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寇宁忍住泪，双手用力捏着司汀南的脸，“你以为我想看到司湳那张脸吗？
“你以为……我以为你死了……我心里就好过了吗？”
“你这个……你这个混蛋。骗子。”
“你凭什么……凭什么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还……还……”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愤怒又委屈地瞪着司汀南，红着眼责怪对方。
司汀南仰望着寇宁泛红的眼眶，犹豫着伸出手，想摸摸他的眼角，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脸颊时，猛的收了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主人……”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他看着寇宁通红的眼睛，灰而明亮的眼中有些悲哀，“主人……那时候……害怕我……讨厌我……”
他回忆起大学那段日子，寇宁眼中日益加深的恐惧和疏离，每一次都像刀子割在他心上。
“我以为……只要我消失……只要我死了……你就……你就不会再害怕了……”他垂下眼，声音越来越低：“我以为……那样你就能解脱了……”
也能让他自己……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