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寇宁几乎是惊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让他浑身一僵。
他猛地睁开眼，第一反应是看向身侧。
床的另一半是空的。
枕头上留着轻微的凹陷，被褥凌乱地掀开一角。
很显然他的上司已经起床了。
寇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脏却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他坐起身环顾四周。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空调嗡嗡响着。
他单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走进卫生间，然后接了捧水洗了把脸，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眼下明显的青黑和略显苍白的脸，用力搓了搓脸颊。
昨晚……那算什么？
不会……
寇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又不是万人迷……无论如何，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他快速洗漱完毕，换上熨帖的衬衫西裤，走出浴室时，已经努力将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脸上恢复了一个社畜该有的对上班充满热情的表情。
司湳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看平板电脑。
清晨的阳光勾勒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昨晚那个失控靠近的人仿佛只是寇宁臆想出来的幻觉。
“司总监。”寇宁礼貌的微笑着打招呼。
男人抬起头，目光随意的落在他脸上。
“早。”他也勾唇微微一笑，“调试时间提前了半小时，九点园区门口汇合。”他放下平板站起身，“早餐在桌上。”
两个人很默契的都回避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寇宁走到床边才注意到靠窗的小圆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早餐，显然是他的好上司叫的客房服务。
“谢谢。”寇宁点点头，走过去坐下，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却勾不起他多少食欲，他拿起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煎蛋。
司湳则走到柜子边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便随意的靠柜台边缘，然后直勾勾的看着窗边戳蛋的人。
这一次，寇宁清晰地感觉到了那道目光的重量。
他握着叉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低着头装作专注地对付着盘子里的食物。
“昨晚……”男人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破了沉默。
寇宁疑惑的抬起头，一下便撞进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棕色眼眸里。
要道歉吗？我可不接受。
“……睡得好吗？”
哦，不是。
寇宁的喉咙发紧。
睡得好吗？
“托您的福，”寇宁皮笑肉不笑道，“还行。”然后垂下眼，避开那人的视线，叉子用力地切开了煎蛋的蛋黄。
杀。
手握职权，为所欲为的上司，就该像这颗蛋一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
科技园区项目核心模块的调试现场，气氛怪严肃紧张的。
寇宁忙的屁股都快冒烟了。
司湳就在他斜前方不远处，正和园区的一位技术负责人低声交谈，他微微侧着头，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忙碌的技术人员中显得格外突出。
寇宁眼角的余光偶尔扫过他，昨晚的记忆时不时在脑海闪过。
……奇怪的上司。
调试进行到一个关键环节，需要寇宁亲自去另一侧的设备区检查接口状态，他站起身，穿过略显拥挤的调试区，就在他经过司湳身后时，一个正在搬运测试设备的工程师脚下似乎绊了一下，沉重的设备箱猛地向寇宁的方向倾斜过去。
“哎！”
他下意识地侧身想躲，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拍。眼看那箱子沉重的棱角就要撞上他的肩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侧面伸出来稳稳地托住了箱子。
箱子被稳稳地扶住，寇宁错愕的盯着那个箱子的角，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靠，这撞下来肩膀不得青个十天半个月的。
寇宁刚转过头，那人就已经转过去忙了。
嗯，上司……还是挺关爱下属的。
调试工作持续到深夜才告一段落。
走出灯火通明的科技园大楼，海风扑面而来，也吹走了些疲惫。
“走吧，回酒店。”司湳走向停在一旁等候的商务车。
寇宁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累……不想上班了……
随后又甩甩头，不行，要上班，万一小南回来了，没有稳定的工作，赚不到钱，他还要养他，毕竟小南不是人……
肯定会回来的吧。
车内空间宽敞，但寇宁依旧选择了最靠边的位置，与他的奇怪上司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
司湳正在闭目养神，侧脸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车内异常安静。
寇宁靠着车窗，又开始习惯性的发呆放空自己。
司汀南……司湳？……司汀南？
司汀南到底去哪里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啊，两个毫不相关的人搞的他心痒痒，挠又挠不到，就像隔靴搔痒。
烦，闹心。
寇宁不想再想下去，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将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身体被车内的暖气包裹着。
身边人虽然很安静，但他还是觉得很烦。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不知过了多久，寇宁在极度的疲惫和混乱的思绪中意识开始模糊，紧绷的神经在暖风和颠簸中渐渐放松，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他搭在膝盖的手背上。
一碰即逝。
非常非常短暂，短暂到像是错觉。
寇宁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他在那若有似无的温度边缘彻底坠入了睡眠的黑暗。
身侧，司湳缓缓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眸倒映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他静静地看着寇宁沉睡中略显疲惫的侧脸，目光深沉复杂，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然后小心的握住了寇宁的手，十指相扣，一手撑着下巴转向窗外的夜景。
就一会儿。
就握一会儿。
咚，咚，咚，咚咚咚。
他垂下眼，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胸口。
心跳……好快。
好真实。
不习惯。
奇怪。
它好像越来越有力了，是长大了吗。
一开始只能听见很小声的。
咚咚咚，咚咚咚。
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最终点开相册，点开一张合照上，是一张和主人好久好久之前的合照。
他视线落到小熊的胸口上。
KN……
他之前一直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看了很多，观察了很多，学习了很多，才逐渐明白。
是“寇宁”的意思吗。
主人把他的名字写在我的衣服上。
意思是我是主人的吗。
我是主人的。
……
……
……
他转头盯着身旁褪去青涩的男人，眼神暗了暗。
寇宁……
主人……
不。
不要，不要他做我主人。
他一只手紧紧握着寇宁，一只手扯开领带，解开领口的扣子，拉开看了看自己光滑的胸口。
……
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叫纹身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