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四年过去了。
寇宁坐在油烟缭绕的街边烧烤摊前，面前摆着几瓶啤酒。他解开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动作带着一种浸入骨子里的沉稳，不复当年的毛躁。
“寇老板现在是大忙人啊，约你吃顿饭比签合同还难。”林晓爽朗的声音穿过喧闹的人群传来，只不过听起来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活浸润的圆润。她正靠在大刘身上开着玩笑。
寇宁扯了扯嘴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这家烧烤摊脏乱吵闹，烟雾弥漫，却是林晓坚持要来的“老地方”。她说这里才有烟火气，那些精致的餐厅吃的都是寂寞。
“少调侃我了，再忙也得给我们小林总面子。”他笑着放下杯子，目光扫过林晓无名指上那枚不算大却很闪亮的钻戒，“戒指挺亮，还怪晃眼的。”
林晓得意地晃了晃手，顺势挽住刘能的胳膊，整个人几乎要挂在他身上。
“那是！我们家大刘挑的！”
大刘嘿嘿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给林晓碗里夹了根刚烤好的鸡翅。
过了会儿。
“喏，”林晓拿起一张印着喜鹊登梅的粉色请柬，啪地按在油腻腻的桌面上推到寇宁面前，“下个月十八号，希尔顿逸林。敢不来打断你腿！”
寇宁接过请柬，大红烫金的“囍”字在烧烤摊昏黄的灯泡下有些刺目。他翻开，目光落在新郎新娘的名字上——“刘能先生 ＆林晓女士”。
“恭喜。”
接着他就将请柬小心地放在自己这边相对干净的桌角。
“谢谢寇老板！”林晓笑嘻嘻地端起可乐跟他碰杯，“份子钱看着给啊，多多益善！”她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用手肘捅了捅旁边专注啃鸡翅的大刘，“哎，你也说句话啊！”
大刘赶紧咽下嘴里的肉，擦了擦嘴，举起啤酒杯：“嗯呢，到时候一定要早点来啊，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寇宁发自内心的为他们感到开心，点点头：“嗯。我会去的。”
林晓看着眼前成熟的男人眨了眨眼睛，几年的时光，寇宁眉眼间多了些沉稳，也添了点冷硬。
“喂，”她凑近一点，压低了点声音试探道，“别说我们了，你呢？你现在可是青年才俊，条件也不差，女朋友呢？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们发请柬啊？”
“或者……男朋友也行啊！”
大刘在旁边呛了一下，连忙喝了几口啤酒。
寇宁握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抬眼扫过林晓带着笑意的脸。
“没。”
林晓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太熟悉寇宁了。以前的寇宁提到这个话题要么是大大咧咧地开玩笑，要么是红着脸转移话题，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真没？”她不死心地追问，“公司里那么多漂亮小姑娘，就没一个入你眼的？眼光别太高了啊！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几个。”
“姑奶奶，社畜哪有空谈恋爱啊。”寇宁又吐出几个字，拿起酒瓶给自己续上。
林晓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放弃了追问。
“好吧，你开心就好。”
她从大刘手里接过一串烤得焦香的牛肉咬了一口。
“诶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现在还打球吗？”
寇宁端起杯子的动作顿住了。
打球？
得了吧，上班都累的够呛。
最后一次摸球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大二上学期的期末？司汀南离开后的那个冬天？学校的露天球场积雪覆盖，他一个人抱着球站在场边看着白茫茫的地面发呆一天。
“不打了。”
“没时间。”
又是没时间。
林晓和大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无奈。
眼前的寇宁好像隔绝了所有可能的浪费时间的爱好和人情。
一顿饭，林晓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刘偶尔插几句关于新房装修、婚礼准备的琐事，寇宁也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点点头，偶尔回应回应笑笑。
“行了行了，”一顿饭结束，林晓一边站起身一边招呼老板结账，“请柬收好了啊！”
“放心吧，一定会去的。”他站起身拿起那张放在干净桌角的请柬，小心地放进口袋。
走出油烟弥漫的烧烤摊后，夜晚清凉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流淌，车灯汇成金色的河流。
林晓挽着大刘的胳膊，两人依偎着走向地铁站，背影被路灯拉长透着安稳的幸福。
寇宁站在路边，他下意识地摸向手腕。
他一直随身带着。
看着林晓和大刘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寇宁才慢慢收回目光望向城市灯火阑珊的夜空。
烟火散尽，杯盘狼藉。
他的心仿佛也只停留在那天，停留在那个可能早已消亡的……它身边。
时光带走了青涩，却没法带走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