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方订购的五十台V12坦克引擎,因‘技术审查’无限期延迟交付。
话音刚落,那个叫铃木的日本商人便像闻着腥味的苍蝇一样凑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假笑,指着旁边几台锈迹斑斑、一看就是从哪个报废场里拖出来的铁疙瘩,用一口蹩脚的中国话说道:
张大帅,我们帝国的‘二手精品’,那可是经过了战场考验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最重要的是,今天下单,明天就能开上路,保证您的铁骑雄风不减当年!
空气仿佛凝固了。
奉天兵工厂的一众管事和技术员脸色铁青,这已经不是商业谈判了,这简直是把脸伸过来让奉军自己打。
德国人卡脖子,日本人送破烂,两边一唱一和,摆明了是把张作霖当成了冤大头。
张作霖没说话,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缓缓扫过全场,从德国顾问高傲的下巴,到铃木商人贪婪的嘴脸,最后落在那台作为样品的崭新德国V12引擎上。
那玩意儿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在场的所有中国人。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东北王要拍桌子骂娘的时候,他却突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反而带着一股子让人脊背发凉的狠劲。
就在众人纳闷的瞬间,张作霖动了。
他猛地转身,从墙角的工具架上抄起一把八磅大铁锤,动作快得像头捕食的猛虎。
王永江大惊失色,刚想喊“大帅三思”,张作霖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展厅中央,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老子的铁骑,岂能靠洋人施舍?!
话音未落,那柄裹挟着万钧之力的铁锤已经狠狠抡圆了,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弧线,不偏不倚,正中那台德国VV12引擎的缸体!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比他娘的开炮还带劲!
火星四溅,精密的零件像是被炸开的爆米花一样四处崩飞,一个齿轮“嗖”地一下擦着德国顾问的头皮飞了过去,吓得他“妈呀”一声瘫坐在地。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剩下那被砸得稀巴烂的引擎还在冒着青烟。
王永江急得满头大汗,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声音都带着颤音:大帅!
此举虽壮烈,可我军坦克无心,等于废铁!
这一锤子下去,咱们跟德国人的梁子也算结死了啊!
张作霖随手将那柄沾着机油的铁锤往地上一插,锤柄兀自嗡嗡作响。
他环视着一张张惊愕、担忧、甚至带着一丝快意的脸,胸中的那股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他用那能吓哭小孩的嗓门吼道:谁说咱中国人造不出好机器?
怕个球!
老子昨夜梦见鲁班爷带着十八匠祖下凡,亲自上我张家祖坟认亲!
从今往后,老子的工厂,只准出‘中国心’,不准再进这些中看不中用的洋破烂!
他的声音如雷贯耳,震得屋顶的灰尘都簌簌而下。
那些平日里被洋人专家呼来喝去的中国工匠们,此刻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憋了多年的窝囊气仿佛都随着那一锤子烟消云散了!
就在全场被这股霸气震慑得心潮澎湃之际,张作霖的脑海里,一声比砸引擎还清脆的提示音轰然响起:
【叮!匠魂归附机制激活!检测到宿主“自力更生”类言论影响力突破阈值,触发“天降匠才”特殊奖励!三位顶级匠才正在赶来的路上,请宿主注意查收!】
当晚,奉天火车站的月台上,三名气质迥异的男子几乎同时走下了不同的车厢,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
第一个叫陈铁生,三十出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一双手上布满了被机器烫伤的旧疤,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在底特律福特工厂流水线上干了整整八年,从一个拧螺丝的华工,硬是偷学成了半个内燃机专家。
他随身只带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他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靠着记忆和推算复刻并改良的V12引擎设计图。
第二个是个年轻人,名叫鲁传家,面容清秀,却背着一个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沉重铁箱。
他是江南制造局一位老匠人的嫡孙,自幼耳濡目染,对材料和冶炼有着近乎变态的执着。
祖传的铁箱里,装着一本用鲜血写成的“淬火秘方三十六诀”。
他一见到前来接站的张作霖亲卫,二话不说便跪地叩首,嘴里念念有词:大帅通灵,召我归来!
第三个更是离奇,叫李惠民。
档案上显示,他是三个月前在法国马赛港口失踪的一名中国技师,所有人都以为他葬身大海了。
可他却自称遭遇船难,抱着块木板在海上漂了不知多久,最后被一艘渔船救起,稀里糊涂地就到了大连。
此人沉默寡言,但一聊起技术,眼睛里就放光,对高压喷油系统和燃烧效率的理解,远超这个时代。
三人见到张作霖,都说自己是做了个同样的梦,梦里有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拿着大锤砸机器,吼着要造“中国心”,他们醒来后便鬼使神差地踏上了归国的路。
张作霖听完,激动得一拍大腿,仰天大笑:好!
好!
好!
鲁班爷真乃神人也!
他连夜召开军工厂会议,当场宣布成立“赤子引擎厂”,由陈铁生牵头负责总体设计,鲁传家负责材料工艺,又把自己那个脑子最灵光的警卫小虎子派去给陈铁生当绘图助手。
工厂的老厨子周老头也主动请缨,拍着胸脯说:大帅,这等扬眉吐气的大事,我老周也得出一份力!
我给工人们加餐,就叫‘机油炖肉’!
工人们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老周头赶紧解释:机油是假的,就是花生油里多加点酱油,颜色像!
图个吉利,吃了咱这‘机油炖肉’,造出来的机器就有劲儿!
笑声中,原本因技术封锁而低迷的士气瞬间被点燃。
张作霖走到黑板前,用粉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中国心”三个大字,随后猛地一拍黑板:三个月!
老子不管你们是偷是抢还是从天上摘,三个月后,老子要看见咱们自己造的引擎,在这奉天城里冒出第一股烟!
深夜,大帅府的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张作霖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的正是陈铁生连夜赶出来的初步图纸。
他虽然不懂那些复杂的线条和数据,但也能看出,这图纸的整体结构,依旧带着浓浓的福特引擎的影子。
他眉头紧锁,脑海中的系统面板也适时地浮现出一行冰冷的警告:
【当前技术依附度:78%。警告:单纯的复制和模仿无法真正激活匠魂之力,“嘴炮工业”领域奖励将产生15%的衰减。】
“妈了个巴子的,连你个系统也瞧不起老子?”张作霖冷笑一声,将图纸拍在桌上。
他想起白天收到的电报,南京的顾维钧劝他冷静,说他这是在外交上玩火,会引火烧身。
“玩火?”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兵工厂里彻夜不熄的熊熊炉火和冲天灯光,锤打声隐约传来,仿佛一颗颗正在奋力搏动的心脏。
“好啊,老子就烧给你们看!不烧出个火凤凰来,老子他娘的就不姓张!”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日本驻奉天总领事馆内,一名观察员正在给关东军司令部撰写加急密报:张作霖拒购我方产品,并当众砸毁德制引擎,状若癫狂。
然,其未从外界购入一图一技,却于一夜之间,聚天下匠才于奉天,其来历诡异,非间谍手段所能及。
此事态之严重,恐非技术封锁所能遏制,或为“民智觉醒”之凶兆,需最高级别警惕。
“赤子引擎厂”的临时实验室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铁水。
三个月的期限就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日夜催逼。
工人们已经连着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绘图室的地上铺满了揉成一团的废弃草图,堆得像一座座小山。
陈铁生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张已经修改了不下百遍的总装图。
图纸上的每一个零件,每一条管线,他都烂熟于心,可无论他如何修改,如何优化,那股源自底特律流水线的“味道”总是挥之不去。
它就像一个幽灵,死死地附着在设计之上,让这颗所谓的“中国心”,从一开始就带着一副外国的骨架。
这根本不是创造,这只是高级的模仿。
一旁,鲁传家的小高炉彻夜不熄,他正对着一堆废弃的钢锭发呆,无论他如何按照祖传秘方调整配比和淬火温度,炼出的合金钢在韧性和强度上,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始终无法满足图纸上那个近乎苛刻的要求。
压力,如同实质的梦魇,笼罩着这个刚刚诞生的工厂。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正走在一条前无古人的钢丝上,脚下是万丈深渊。
陈铁生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挣扎、迷茫、愤怒……种种情绪交织翻滚。
他看着这张耗尽了无数人心血的图纸,它本该是希望的象征,此刻却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所有人的努力和梦想都困在其中。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