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蕙因长时间侧首,颈侧早已泛起酸意。她下意识地将头摆正,抬手轻轻揉着发僵的颈侧,试图缓解那股不适感。
叶仕言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自是未错过这细微举动。他开口时带着点刻意的调侃,尾音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脖子酸了?”
徐蕙抬眼睨了他一下,并未接话,只继续按揉着颈侧,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给他。
祈安瞧见她的动作,问道:“没事吧?”
徐蕙抬头冲她弯了弯眼,声音轻缓:“没事。”
一旁的叶仕言却没轻易放过,半信半疑:“真没事儿?”
徐蕙没接他的话茬,反而话锋一转:“你今日怎会在此?”说着,便将按在颈侧的手收了回去。
见徐蕙缓过来了,叶仕言复又端起往日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折扇在掌心一下下轻敲着,倒也没绕弯子,朝对面略扬下颌示意褚琰:“叙旧。”
徐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褚琰。
男子容色淡寂,眼底更是平静无波,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性冷矜贵,疏离难近,大概是对他最贴切的形容。
且他周身气韵太盛,甚至带着几分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威压。徐蕙未敢久视,很快便收回目光,重新落向叶仕言。
叶仕言迎着她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像是早猜到她要出言评点。
于是他敛了敛神色,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蕙,还有几分刻意讨好的意味,似在等她道出几句嘉言。
徐蕙定定凝他,心下暗忖:此人……
下一瞬,她眼眸微眯,毫不客气地开了口:“没个正形,刻薄嘴欠,还蛮横无礼。王爷怎么会与你这样的人是旧识?你莫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吧?”
叶仕言将折扇往桌上一敲:“你这是何意?竟还不信?”
徐蕙眉梢轻轻一挑,神色漫不经心,未置一词。
见她这模样,叶仕言仍是耐着性子解释:“我与王爷乃是多年故交,他这次回京,恰巧我亦在京都,便相约出来一叙。”
随即,他话锋一转,眼里添了些笑意:“不过我真没料到,今日竟还能在此处遇着你。看来我们俩,还真是缘分不浅呐。”说完,自己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谁与你缘分……”徐蕙的话刚出口,忽的想起什么,脸色微变,急忙追问,“那我二人先前的对话,岂不是都让你听了去?”
语中藏着几分心虚——毕竟她们方才谈论的其中一人,此刻就坐在身旁。
叶仕言低笑出声,眼底满是戏谑:“此时才想起问,是不是为时已晚?”
徐蕙未理会他的调侃,只揪着关键追问,声音又紧了紧:“都听到了?”
叶仕言唇线微抿,并未应声,只缓缓颔首,确认了她心中所想。
话至此处,祈安忍不住悄悄瞥了褚琰一眼。毕竟方才她也在念叨他,此刻正主当前,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褚琰似察觉她心思,抬眸与她视线相触,目光中含着些难以言喻的深意,握着她的手还悄然收紧几分。
这一下,祈安竟莫名有些心虚,忙出声解释:“我们并未说什么。”
话刚出口,她又在心底暗忖:不过提了一嘴他的婚事,且还是个没影的事儿……这,应当不算说了什么吧?
徐蕙在一旁忙出声帮衬:“是呀是呀,我们方才是在说瑞王殿下与静王殿下的婚事,不过顺带提了王爷您一句。”
“你们于本王的婚事,有何想法?”褚琰的目光却未移向徐蕙,仍定定落在祈安身上。
徐蕙见褚琰始终看着祈安,以为她被为难了,忙又接过话头:“王爷的婚事自有陛下与皇后娘娘圣裁,我等闺中女子岂敢妄议,不过偶尔闲谈时凑个趣罢了。”
话落,褚琰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目光却没从祈安身上移开,又追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祈安知道徐蕙是误会了,再瞧见褚琰眼底藏着的那点笑意,更能确定他是故意的。
她暗自腹诽:这人真是,越来越坏了。
眼下尚有他人在场,总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祈安顺着徐蕙的话,规规矩矩地回话:“回殿下,臣女以为表妹所言极是。殿下的婚事自有陛下与娘娘做主,臣女不敢有何想法。”
褚琰的目光还落在祈安身上,眼底却多了幽怨,握着她的手也收得更紧,似是在无声诉着不满。
祈安未敢与他对视,只用手指勾住他的拇指,轻轻揉了揉,算是无声的安慰。
这小插曲就这么揭了过去,也就在这时,店小二端着菜盘鱼贯而入,热气腾腾的菜肴很快摆了半桌。
原先只按两人份点了菜肴,本就不多。徐蕙扫了眼桌面,自己点的几样早已上齐,可店小二仍在不停端来新菜,好些菜式她压根没点过。
她心里犯了疑,刚要抬手喊住小二问个明白,叶仕言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腕:“这些是我添的。”
随即挑着眉看她,打趣到,“我总不能真来吃你的白食吧?”
徐蕙抽回手,白了他一眼,态度却比刚才温和了些:“算你识相。”
叶仕言听了,低低笑了起来。
不多时,店小二又提酒而来,送来两种酒——一种是叶仕言所点的玉壶春,另一种则是徐蕙要的花雕温酒,壶身尚还带着暖意。
开席时分已至,几人面前的酒杯被依次斟满。叶仕言率先举杯,扬声道:“今夜共饮此杯,为王爷和孙小姐接风洗尘!”
褚琰与祈安皆方归京,恰可一并相庆。
席间的气氛渐渐缓和热络起来,杯盏碰撞间多了几分笑语。
只是徐蕙和叶仕言这两人,依旧没改往日的相处方式,时不时就会针锋相对地呛上两句。
徐蕙愈饮兴致愈浓,不知不觉已饮下数杯,酒意很快染上双颊,连眼波都添了几分朦胧,说话也较平日软糯许多。
祈安酒量本就浅,见这情状只浅啜两口便搁下杯盏。她得留着清醒,总不能二人都昏沉失态,归途未免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