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后山禁地,云雾缭绕的孤峰之巅,时间仿佛失去了流速。只有清泉流淌、松涛低吟,以及竹楼内偶尔逸散出的精纯剑意与药香,提醒着此地并非世外桃源。
云芷盘膝坐在竹楼外的青石平台上,双目微阖,气息悠长。她伤势已基本痊愈,更在玄微道尊的指点与那独特环境的滋养下,因祸得福,修为稳稳踏入了元婴初期。
新生的元婴,并非寻常的婴孩模样,而是一尊通体呈混沌灰银色、眉心烙印着简化版冰蓝剑纹的小小剑婴,盘坐于她丹田气海之中,散发着包容、寂灭、净化、斩命等多重意蕴,与其识海中的剑意种子遥相呼应,玄妙非凡。
她的“混沌归墟斩命剑意”,经此一役,尤其是融合了“净化之源”与部分“裂天”斩命真髓后,已然脱胎换骨,正式踏入“道剑”门槛,威力远超同阶。白色碎片(命运锚点碎片)带来的“定序”感知,也在不断磨砺中变得更加敏锐清晰。
每日除了调息修炼,她更多的时间,是在玄微道尊的默许下,来到谢无妄养伤的竹室内。
谢无妄依旧昏迷,躺在温玉床上,气息微弱却已趋于平稳。玄微道尊布下的疗伤阵法日夜运转,清辉流转,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他破碎的经脉与受损的神魂本源。
云芷总会静静地坐在床边的蒲团上,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师尊沉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愧疚与坚定。她会将每日修炼所得、以及外界(通过玄微道尊偶尔透露)的一些消息,低声诉说给他听,仿佛这样能让他感知到外界的变化,加快苏醒的进程。
凌霄则在另一处竹楼静修。他的涅盘剑心在经历了生死轮回与连番大战后,愈发纯粹坚韧,修为也顺利突破至化神初期,实力大增。他偶尔会与云芷切磋剑法,互相印证,但更多时候是独自悟剑,眉宇间总带着一丝对远方的担忧——他在牵挂苏清月。
玄微道尊大多时候不见踪影,似乎在他处静修,或是处理宗门事务(作为太上长老,即便常年闭关,亦有重大决策需过问)。但云芷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浩瀚的剑意始终笼罩着这片孤峰,如同最坚实的守护。
这一日,云芷照例在谢无妄床前静坐片刻后,来到平台边缘,俯瞰云海。远处天衍宗群山层叠,殿宇楼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仙鹤盘旋,灵光隐现,一派仙家气象,与九幽、坟场的死寂凶险恍若隔世。
然而,她的心却无法完全宁静。冰漓娘亲的遗志、寂灭道主的嘱托、黄泉骸主的交易、噬界古神的威胁、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天道意志”阴影……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她知道,这短暂的安宁弥足珍贵,却也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间隙。
“心不静,剑如何纯?”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云芷一惊,连忙转身行礼:“师祖。”
玄微道尊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平台之上,依旧是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弟子……心有挂碍,难以尽除。”云芷坦然道。
玄微道尊微微颔首:“有挂碍,是常情。然修道之人,当明辨何为根本挂碍,何为枝末烦恼。你之根本,在于‘破局’与‘守护’。既已立下道誓,继承先贤遗志,便当勇猛精进,心无旁骛。至于具体如何去做,路在脚下,亦在心中,无需时刻紧绷,反生迷障。”
他走到平台边缘,与云芷并肩而立,望着云海:“你看这云海,变幻莫测,时而平静如镜,时而怒涛翻涌。然其本质,仍是水汽升降,聚散有时。你的道,亦是如此。包容万法(混沌),直面终结(归墟),斩断枷锁(斩命),守护珍视(净化)。这些力量看似矛盾,却在你身上初步融合。接下来要做的,不是强行统御,而是‘明心见性’,让它们在你道心指引下,自然运转,生生不息。”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云芷多日来积压在心头的焦虑与迷茫消散了大半。是啊,她背负虽多,但道心早已明确——打破宿命,守护所珍。至于具体如何对抗“祂”,寻找关键之物,团结各方力量,那都是“术”的层面,需一步步来,急不得。
“多谢师祖点拨。”云芷真心实意地行礼。
玄微道尊摆了摆手,忽然问道:“你对‘逆天盟’,有何打算?”
云芷一怔,随即明白,师祖虽然看似不问世事,但对修真界的风吹草动,尤其是与她相关的事情,定然了如指掌。
“逆天盟是弟子与墨渊(苍溟)、凌霄师兄等人,为对抗‘祂’而初步建立的联盟。”云芷斟酌着词句,“目前根基尚浅,主要在妖族与部分散修、中小势力中有些影响。经此九幽之行,弟子深感势单力薄,未来想将其真正发展起来,成为一股能够与‘祂’及其爪牙正面抗衡的力量。只是……”
“只是缺少顶尖强者坐镇,缺少稳定的根基与资源,更缺少……明确的目标与旗帜,对吗?”玄微道尊替她说了出来。
云芷点头。
玄微道尊沉默片刻,缓缓道:“天衍宗,不会直接加入任何联盟,这是历代祖训,亦是保持超然、维护修真界基本平衡的需要。”
云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能理解。
“但是,”玄微道尊话锋一转,“宗门不会阻止门下弟子个人的选择与道路。谢无妄是你的师尊,你是天衍宗弟子,这一点不会改变。宗门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之一,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提供必要的庇护与支持。”
他看向云芷,目光深邃:“至于顶尖强者……待无妄伤愈,他的剑道或将更上一层楼,足以独当一面。而你自己,便是未来最大的变数与希望。至于资源和根基……”
玄微道尊袖袍一拂,一枚古朴的玉简出现在云芷面前。
“此简中,记录了一些散落在东域、南荒、北原等地的,上古时期遗留的、无主或已荒废的洞天福地、灵脉矿藏、以及隐秘传承之地的信息。其中部分,或许已被其他势力占据或遗忘,但若能取得,对你们初期发展大有裨益。”
云芷接过玉简,神识微微一扫,心中震撼。里面信息之详尽、地点之隐秘、资源之丰富,远超想象!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师祖,这……”
“此乃我早年游历所得,于我已无用,便赠与你吧。”玄微道尊淡淡道,“记住,真正的根基,不在于占据多少资源,而在于人心所向,道义所在。逆天盟若想长久,需立下‘为苍生争自由,破宿命囚笼’之大旗,行事光明,恩威并施,方能吸引真正有志之士,聚沙成塔。”
“弟子谨记!”云芷郑重收好玉简,心潮澎湃。有了这些信息,逆天盟的发展便有了方向和目标!
就在这时,玄微道尊忽然眉头微蹙,抬头望向远方天际,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云雾与宗门大阵。
“有客人来了。”他轻声道。
话音未落,一道传讯剑光自山下飞来,落入玄微道尊手中。他神识一扫,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是药王谷的人,还有……昆仑剑宗。”玄微道尊看向云芷和闻声走出的凌霄,“他们指名,要见你们。”
药王谷?苏清月所在的宗门!还有昆仑剑宗,凌霄出身的宗门!
他们怎么会联袂而来?而且在这个时候?
云芷和凌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与凝重。
是福是祸?是为苏清月而来?还是为了九幽之事?亦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短暂的平静,似乎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