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钱管家那张堆满笑容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沈清辞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强行压下惊骇,脸上迅速挤出几分慌乱和不好意思,福了一礼:“钱管家……我、我正想去厨房熬点安神汤,谁知走着走着竟迷了路,绕到这后院来了……让您见笑了。”她说着,下意识地搓了搓衣角,一副乡下丫头初来乍到、不认路的窘迫模样。
钱管家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换上更和煦的笑容:“原来如此。这府邸确实大了些,姑娘初来,迷路也是常事。厨房在东边,姑娘走反了。正好我也要往前院去,顺路送姑娘一程吧?”
“那……那就有劳管家了。”沈清辞低眉顺眼地应道,心中警铃大作。顺路?哪有这么巧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青石小径上,钱管家看似随意地闲聊着:“姑娘昨夜受惊了吧?府中不慎走水,扰了姑娘清梦,实在是我们的不是。”
“管家言重了,虚惊一场,无妨的。”沈清辞小心应答。
“姑娘真是胆识过人。”钱管家赞了一句,话锋微转,“说起来,姑娘昨日为老夫人准备的药膳,老夫人用了很是受用,精神都好了不少。夫人对姑娘是赞不绝口啊。”
“老夫人能用得下,便是清辞的福分。”沈清辞谦逊道。
钱管家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姑娘师从白云观静玄师太?师太乃是世外高人,药理精深,姑娘能得师太指点,真是好造化。”
沈清辞心中一动,来了!这是在探她的底细!她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师太慈悲,见清辞略通此道,便不吝指点一二,清辞受益良多。”
“哦?”钱管家似乎很感兴趣,“不知师太近日可好?可有提及……一些罕见的药材或者……病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天真:“师太一切安好,平日多是教导我们辨识寻常药材的性味归经,强身健体为主。至于罕见病例……师太说机缘未到,不敢妄言。”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开。
钱管家呵呵一笑,不再追问,转而说道:“姑娘手艺如此之好,只伺候老夫人一人,未免大材小用。过两日府中或许有贵客临门,届时还要劳烦姑娘大显身手呢。”
贵客?沈清辞心中警兆顿生,面上却受宠若惊:“管家抬爱了,清辞定当尽力。”
说话间,已到了通往厨房的岔路口。钱管家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清辞一眼:“厨房到了,姑娘请自便。府中路径复杂,姑娘若再要散步,可让丫鬟陪着,免得再迷了路。”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警告和监视。
“多谢管家提醒,清辞记下了。”沈清辞再次福礼,看着钱管家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花木深处,她才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已是一片冷汗。这钱管家,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接下来的两天,沈清辞更加谨言慎行,除了按时去厨房为老夫人准备药膳、定期请安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厢房里,研读静玄师太给的小册子,或者假装思索新菜式,绝不再轻易独自在府中走动。送出的兰叶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那个神秘的传信人也再未出现。林府表面平静,却总让她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
这天下午,她正在房中默记一份解毒药膳的方子,夏桃敲门进来,脸上带着喜色:“沈姑娘,好消息!老夫人今日气色大好,中午竟多用了一碗姑娘做的鸡茸粥,还说要赏你呢!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老夫人好转了?沈清辞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警惕。她的药膳虽有助于调理,但绝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化解“迷心”之毒。这“好转”,恐怕另有蹊跷!她面上却露出欣喜:“真的?那太好了!我这就去。”
来到福寿堂外间,林夫人果然等在那里,脸上带着多日未见的轻松笑意:“沈姑娘来了!快坐!多亏了你的药膳,母亲今日精神健旺了许多,都能坐起来说会儿话了!真是辛苦姑娘了!”她示意丫鬟端上一个锦盒,“这是母亲一点心意,姑娘务必收下。”
沈清辞连忙推辞:“夫人言重了,老夫人安康便是最大的赏赐,清辞万万不敢当。”
林夫人却执意将锦盒塞到她手中:“姑娘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她拉着沈清辞的手,压低了些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恳切,“沈姑娘,实不相瞒,母亲此番病得突然,好转得也快,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姑娘师从静玄师太,见识不凡,不知……可否再为母亲仔细诊察一番?看看是否……还有隐患未除?”她的眼中带着真切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沈清辞心中雪亮!林夫人果然也对老夫人的“中毒”和“快速好转”心存疑虑!她请自己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药膳,更是想借静玄师太的名头和她这个“外人”的手,来查明真相!这林府内部,果然并非铁板一块!
她沉吟片刻,谨慎答道:“夫人所虑,清辞明白。只是清辞所学浅薄,不敢妄断。若夫人不弃,清辞可再为老夫人请脉观色,但最终还需延请名医定夺。”
“如此甚好!有劳姑娘了!”林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立刻起身引着沈清辞进入内室。
内室里,林老夫人果然靠坐在软枕上,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些,眼神也清明了,正由丫鬟伺候着喝水。见到沈清辞,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沈丫头来了……你做的粥,好吃。”
“老夫人安好。”沈清辞上前行礼,仔细观察她的气色。面色虽好转,但眼底深处仍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晦暗,嘴唇的颜色也过于鲜亮了些,不似正常红润。她心中疑窦更深。
“来,坐。”老夫人招手让她坐到榻边,伸出手腕。沈清辞依言搭上她的脉搏,屏息凝神。脉搏跳动比之前有力,但节奏略显浮滑,隐隐有一丝不协调的滞涩感,像是被什么外力强行催动一般。这绝非自然康复之象!
沈清辞心中骇然,面上却不动声色,收回手,微笑道:“老夫人脉象平稳有力,可见身子正在好转。只是久病初愈,还需静养,饮食依旧要清淡为主,不可大意。”
老夫人点点头:“听你的。”她忽然握住沈清辞的手,手指微微用力,目光似乎清明了一瞬,低声道:“丫头……那花……香气淡了……”声音很轻,只有沈清辞能听见。
花?香气淡了?沈清辞心中剧震!老夫人是在暗示兰花被动过手脚了?还是……有人调整了毒性?她不敢表露,只是反手轻轻握了握老夫人的手,示意自己明白了。
又坐了片刻,沈清辞和林夫人退了出来。林夫人急切地问:“姑娘看如何?”
沈清辞斟酌词句:“老夫人确实好转许多,但……虚不受补,根基尚需稳固。清辞会调整药膳,以固本培元为主。夫人若仍不放心,清辞以为,确可再请可靠的名医复诊一次,更为稳妥。”她点到即止,既暗示了问题,又撇清了自己的责任。
林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姑娘考虑得周到,我会安排的。”她看着沈清辞,眼神复杂,“姑娘且在府中安心住下,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回到厢房,沈清辞心潮起伏。老夫人看似好转,实则是毒素被某种方式控制或改变了?林夫人明显知情且想查探,钱管家则态度暧昧。这林府的水,太深了!她送出的兰叶,到底有没有起到作用?
夜幕降临,沈清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在她迷迷糊糊之际,窗棂上再次传来极轻微的“叩叩”两声,节奏与上次不同!
沈清辞一个激灵坐起,屏息细听。又是两下。她心跳加速,悄悄下床,摸到窗边,压低声音:“谁?”
窗外寂静片刻,然后,一个刻意压低的、陌生的年轻女声轻轻响起:
“静玄师太有信,明日午时,花园西北角假山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