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晓月也侧过身，面对着他。昏暗的床头灯给她精致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锋利，多了些温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她轻声说，眼神清澈，“我只是感觉今天……很高兴。”
“莫名的高兴？”苏祈安皱眉，“这算什么？新型情绪流感？还是你终于把你爸那公司的控制权彻底搞到手了？”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
“没有，”欧阳晓月摇头，提到父亲的公司，她的语气依旧平淡，“这个事情还有些麻烦，不过林书源和南宫瑾联手，感觉问题不大。”
“那你到底开心啥？”苏祈安彻底糊涂了。事业没突破，难道是中邪了？
欧阳晓月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几秒，然后，忽然伸出手，轻轻地、但又不容置疑地，拉住了苏祈安放在被子上的手。
苏祈安身体一僵。
她的手指微凉，触感细腻。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完全超出了“治疗陪同”和“前室友”的界限。他下意识想抽回，但欧阳晓月握得很轻，仿佛他一用力就会惊扰到什么。
然后，她拉着他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边，像只找到依靠的猫，满意地、轻轻地蹭了蹭，闭上了眼睛。
“……”苏祈安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一动不敢动。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就在苏祈安以为她已经睡着，准备悄悄把手抽回来时——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极其轻微，近乎幻听。
是欧阳晓月在呢喃。闭着眼，嘴唇几乎没动，气息微弱。
苏祈安屏住呼吸，心脏不知为何跳得有点快。他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听觉上。
那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依稀能分辨出几个字：
“……就知道……”
“……还在……”
“……我身边……”
“我就知道你还在我身边。”
嗡——！
苏祈安脑子里像有一根弦被狠狠拨动，发出尖锐的鸣响。一股混杂着惊悚、荒谬、了然和一丝莫名酸楚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是触电般，猛地将自己的手从她脸颊边抽了回来。
动作之大，让睡梦中的欧阳晓月微微蹙了蹙眉，但并没有醒来。
苏祈安僵硬地坐在床上，看着身旁呼吸均匀的女人，后背升起一层白毛汗。
【卧槽！卧槽槽槽！欧阳晓月把我当谁了？ 他这样子难道把我当原主了，我做了什么让他误会了吗？】
他再也躺不住，几乎是逃也似的，轻手轻脚下床，抱起自己的枕头，做贼一样溜出了客房，冲进了主卧。
躺在主卧宽敞的大床上，苏祈安却毫无睡意。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欧阳晓月今晚异常的开心、主动的牵手、睡前的呢喃……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回放。
【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和欧阳晓月在一起的时候，尤其是她露出那种脆弱、依赖的样子时，我总会有点恍惚，身体好像不太听使唤？她依赖我，我特么还产生共情反应了？】
【 而且……自从下定决心要和温雅好好发展之后，面对欧阳晓月这种程度的靠近和误解，我居然……有点愧疚？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啊！】
【算了，脑子真是种复杂又没用的东西，不想了，睡觉！明天还得给她做便当呢！】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但那句“我就知道你还在我身边”，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第二天早上，苏祈安是顶着一对堪比国宝的黑眼圈出现在餐厅的。他机械地煎着蛋，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了一半。
欧阳晓月神清气爽地走出来，看到他的尊容，明显愣了一下。“你昨天没睡好吗？”她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眉头微蹙，“好大一圈黑眼圈。”
苏祈安有气无力地把煎蛋铲进盘子：“没有啊，很早就睡了。” 他顿了顿，忍不住抱怨，“可能你那主卧的床我睡不习惯。太软了，跟睡在棉花堆里似的，睡得我腰酸背痛。下一次我还是回我自己床上睡踏实。”
【对，就这么说！床不舒服！多么朴实无华又无可指摘的理由！欧阳总裁总不能强迫我睡不舒服的床吧！]
欧阳晓月看着他，没说话，眼神在他脸上和黑眼圈之间逡巡，似乎想看出点什么。半晌，她才移开目光，淡淡地说：“周末我也给你买几身衣服吧。”
“啊？”苏祈安没跟上这跳跃的思路。
“之前给你买的那些衣服，”欧阳晓月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出新款了。我觉得……挺合适你的。”
苏祈安头皮一麻。来了来了！“原主专属皮肤”续费提醒！那些贵得离谱、风格也让他浑身不自在的衣服！
“不用了不用了！”他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太贵了！而且我穿不习惯！真的！我现在这样简简单单的t恤牛仔裤就挺好，舒服自在，干活方便！” 他恨不得把“我是程序员我骄傲”写在脸上。
欧阳晓月看了他一眼，也没坚持，只是点了点头：“那也行。”
就在苏祈安以为这茬过去了，暗自松了口气时，欧阳晓月又状似无意地开口：“我之前送你的睡衣，你不喜欢吗？怎么都不见你穿。”
苏祈安差点被牛奶呛到。“放、放宿舍了！”他赶紧说，“别墅那边。没带过来。” 其实是塞在衣柜最底层，打算永远不见天日。
“哦。”欧阳晓月应了一声，然后非常自然地说，“那周六我再给你买几套。毕竟……” 她抬眼看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某种笃定，“你要在这住挺长时间的。”
苏祈安：“……” 他感觉心口中了一箭。
【住挺长时间……呵呵，等我治好你，我立马扛着火车跑路！连夜买站票都行！还买睡衣？买条毛线！我要回归我自由的、充满汗味和外卖盒的单身程序员生活！】
但他脸上只能挤出干笑：“呵呵，再说，再说。”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苏祈安单方面心累的氛围中结束。开车送欧阳晓月去公司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了晓月集团楼下，欧阳晓月解安全带时，忽然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苏祈安。
“记得，”她一字一句地说，眼神里有种不容错辨的专注，“周六的‘约会’。”
她把“约会”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苏祈安握方向盘的手一紧，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明、白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看着欧阳晓月高挑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苏祈安瘫在驾驶座上，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约会……她居然用了“约会”这个词！欧阳晓月，你到底是想买裙子，还是想玩一场叫做“找回过去”的角色扮演游戏啊？温医生，救命！我感觉我快要顶不住了！这保姆兼陪护的活儿，怎么还附带情感副本和高难度角色扮演任务的啊！得加钱！不对，是得加速！赶紧治好，赶紧撤！】
他发动车子，驶入车流，感觉这个周六，将会是他人生中一场艰巨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装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