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如常,甚至语气更显轻蔑:
“就凭你?我不信你有这个能耐。”
“信不信,由你。”
刘总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可以给你一次试错的机会。你不妨动用手头所有的资源,去保你自己,去保他,去查我,去反击。”
他的笑容变得残忍而戏谑,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池总,如果你失败了——哪怕只是露出一点点破绽,让我觉得游戏该结束了——我会把你们俩,一起送进去。一个都跑不了。”
他肥胖的手指轮流点了点池骋和自己面前的虚空,
“就看池总你……敢不敢拿你,和你的爱人,来赌这一把了。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在安静的茶室里回荡,令人极其不适。刘总脸上的肥肉随着笑声不住颤动,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而笃定的光。
池骋放在桌下的手,猛然攥紧。刘总的话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毒液,浇透了他的脊背。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针对他个人的商业报复,却没想到对方如此阴毒,直接将吴所畏当作了最致命的筹码。
他自己可以赌,却绝不能拿自己的畏畏赌。
联想到刘总能从很久前就开始不动声色地埋下Sylvie这颗暗雷,其心机之深、布局之远,绝非寻常对手。
他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也远超自己之前的预估。如果自己贸然行动,一旦失败……后果他不敢想象。
“池总,回去好好想想吧。”
刘总欣赏着池骋眼中飞速闪过的挣扎与凝重,满意地呷了口茶,
“想通了,随时联系我,不过,你要尽快哦,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对着身后穿着性感的女助理挥了挥手,语气轻慢得像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琳达,送客。”
那姿态,是赤裸裸的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羞辱。
池骋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回到车上,他没有立刻发动,而是闭眼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
他让刚子以最快速度彻查刘总所有的底细和人脉网。
反馈回来的信息,让池骋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刘总的背景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深不可测。
不仅在国内商界盘根错节,更与某些灰色地带的势力、甚至一些退居二线却仍有影响力的官方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人就像一条深藏淤泥中的毒鳄,平时不露声色,一旦发动,便是致命的绞杀。
池骋意识到,在对方精心编织的巨网和绝对的力量优势面前,自己以往的很多手段可能都会失效。
他,或许真的别无选择。
几天后,池骋再次坐在了刘总对面。这一次,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锐气与锋芒,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平静。
“池总,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刘总笑容可掬,仿佛老友重逢,
“怎么,池总,想好了?是要你自己的前途,还是要……你爱人的平安?”
池骋抬眸,目光如沉静的死水,却暗藏着骇人的漩涡,他一字一顿,声音冷硬:
“我要他的平安和前途!”
他顿了顿,眼中爆发出锐利如实质的警告,
“如果我照你说的做了,进去。而事后我发现,你并没有履行承诺,动了他哪怕一根头发……”
池骋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决绝,
“刘总,我就算身在炼狱,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我说到做到。”
刘总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摆摆手,做出承诺的姿态:
“放心,池总。我是生意人,最讲‘诚信’。你要的,我给你。”
他当着池骋的面,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轻松地吩咐:
“嗯,那边可以停了,对,无畏时代那个小艺人的事,黑料都撤了吧,后续不用跟了。”
挂断电话,他看向池骋,眼神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教训的意味,慢悠悠地说:
“池总啊,这做人呢,要明白一个道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这些年轻人,顺风顺水惯了,站在高处久了,就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是别人的‘天’了。”
他伸出胖胖的手指,虚虚一点,
“殊不知,在某些人眼里,你们或许……也只是棋盘上一枚稍微显眼点的棋子,或者,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罢了。”
说完,他比了一个含义不明的手势,也许是驱逐,也许是终结。
池骋额角的青筋在皮肤下剧烈跳动,胸腔里翻腾着狂暴的怒火与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想象着将眼前这张令人作呕的肥脸砸烂的场景。
但最终,他只是死死地咬住后槽牙,将所有的屈辱、愤怒、不甘,混合着对吴所畏的保护欲,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为喉间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为了吴所畏,他必须忍。也必须,走进那个对方为他精心准备的“牢笼”。
池骋因那份被恶意构陷的“问题合同”锒铛入狱的消息传来时,吴所畏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震惊、愤怒、不解如同冰锥刺穿了他的心脏。然而,那震惊并未持续太久,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了悟,迅速吞噬了所有激烈的情绪。
果然,又是这样。
兜兜转转,拼命挣脱,以为抓住了全新的命运缆绳,可那无形的巨手,又一次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他早该明白的,有些“劫数”,似乎早已被书写在命运的底稿上,无论如何规避,总会以另一种形式降临。
终究是逃不过。
吴所畏怀着这种近乎认命的悲凉与清醒的痛楚,申请了探视。
探视室弥漫着消毒水与陈旧建材混合的冰冷气味,光线惨白,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吴所畏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侧门被带了进来。
池骋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抬手,飞快地捋了捋有些过长的、失去往日精致造型的头发,试图抚平那并不存在的凌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进足够的勇气,才迈步走向座位。
仅仅一周,眼前的人已瘦削得脱了形。不合身的灰蓝色囚服松垮地挂在肩上,勾勒出嶙峋的肩骨轮廓。
下颌与唇周冒出了青黑的胡茬,使他原本凌厉的线条平添了几分憔悴与沧桑。
头发长了许多,软软地搭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沉淀的复杂情绪——有思念,有愧疚,有不甘,还有一丝竭力隐藏却依然泄露的……脆弱。
池骋坐下,目光与吴所畏相接,却飞快地闪躲了一瞬。
他极快地将双手放到冰冷的桌面之下,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足以让吴所畏明白——他在掩饰腕上那副冰冷的金属镣铐。
他不愿意让吴所畏看到任何与他“囚徒”身份相关的、象征着屈辱与失去自由的细节。
吴所畏的心脏抽疼了一瞬,酸涩的热浪直冲眼眶,鼻尖瞬间涌上强烈的酸楚。
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泪意逼退,嘴角努力向上扯了扯,试图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池骋,你这算是……‘二进宫’了吧?!”
他用他们之间特有的方式开场,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