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残骸区,名为“星陨峡”的通道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漆黑咽喉。
站在峡谷边缘向内望去,可见两侧是高达数千丈、由各种金属残骸、破碎山岩和凝固能量结晶堆叠而成的“崖壁”。这些残骸年代久远,许多已经彻底锈蚀风化,保持着被巨大力量撕裂、熔毁的狰狞形态。峡谷内部光线昏暗,只有一些自发光的矿物碎片或尚未完全熄灭的能量核心,在黑暗中提供着星星点点的幽光。
更令人心悸的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死寂与混乱的法则残韵。神识探入其中,会感受到无数破碎的意志碎片、战斗留下的法则裂痕,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怨念低语。
“这里陨落的修士,至少是化神起步,不乏炼虚甚至更高层次的存在。”月婵手持星盘,面色凝重地监测着峡谷内的能量波动,“法则混乱,空间结构脆弱,无法高速飞行,只能低空掠行。而且,要特别小心那些游荡的‘战魂残念’和‘法则陷阱’。”
苏妙音作为经验最丰富的宗主,迅速做出安排:“我和冰璇妹妹开路,以星图指引为主,月婵星盘监测为辅。弄影负责警戒两侧崖壁可能坠落的残骸或潜伏之物。萱儿,你跟在我身侧,随时准备应对正面突发状况。夫君……”她看向林枫,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你伤势未愈,与星瑶居中策应,保存实力。”
林枫点头,没有逞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打头阵。
洛冰璇与苏妙音对视一眼,两位化神中后期的女子默契地并肩站在了队伍最前方。洛冰璇星剑在手,剑气凝而不发,如同最敏锐的探针;苏妙音则十指翻飞,粉红色的合欢灵力化作无数细丝,向前方蔓延,编织成一张兼具探测与预警的灵网。
“走。”
八人化作八道流光,小心翼翼地掠入星陨峡。
一进入峡谷,压抑感便扑面而来。两侧高耸的残骸“崖壁”投下深深的阴影,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实际上是能量乱流穿过残骸缝隙的声音),便是那若有若无、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喊杀声、哀嚎声与金铁交鸣的幻听。
前行不过数里,异变陡生!
右侧崖壁上一块数十丈大小、看似普通的暗红色金属板突然剥落,表面亮起无数赤色符文,化作一道炽热的火焰洪流,朝着队伍席卷而来!火焰中隐现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咆哮——这是某位上古火修大能陨落后,其本源真火与残念结合形成的“战魂火灵”!
“左侧交给我!”洛冰璇清喝一声,星剑出鞘,一道璀璨的星痕剑光划过,并非斩向火焰,而是斩在火焰洪流前方的虚空!剑光过处,空间微微扭曲,形成一道无形的“星痕屏障”,炽热的火焰撞在屏障上,被分散、偏折向两侧,从队伍两旁掠过。
而几乎同时,左侧崖壁的阴影中,数十道漆黑的、如同活物般的影子悄然扑出,直取队伍中央的林枫和星瑶!这些影子没有实体,却散发着腐蚀神魂的阴冷气息——是战场怨气凝结的“噬魂影”!
“哼!”花弄影冷哼一声,紫眸中光华流转。她甚至没有移动,只是轻轻抬手,指尖那枚紫色花瓣旋转飞出,在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刹那间化作漫天紫色花雨,每一片花瓣都精准地迎向一道黑影。花瓣与黑影接触,无声无息,黑影却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发出凄厉的尖啸后彻底消散。
柳萱也没闲着,她双手掐诀,鹅黄色的灵力化作一道道柔韧的丝带,在队伍外围快速穿梭,将一些漏网的、细微的能量乱流或小的残骸碎片提前扫开或击碎。
苏妙音则始终稳定着队伍前进的方向和节奏,她的合欢灵力如同最精密的指挥棒,协调着每个人的行动,同时不断感应前方更远处的危险。
林枫被护在中央,看着几位道侣各显神通、默契配合,心中既温暖又感慨。他悄然将一丝混沌之力注入怀中星瑶的玉佩,辅助她更快恢复,同时自己也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调息。
星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她以前在辰辉秘境独自修炼,何曾见过这种层次的配合与战斗?尤其是苏妙音宗主那种举重若轻、掌控全局的气度,洛冰璇师尊冷静精准的剑术,花弄影师叔神秘莫测的手段,柳萱师叔灵动迅捷的应变……还有月婵师叔始终沉稳的监测与计算。每一位,都是如此强大而耀眼。
而她们,都深爱着宗主,也被宗主深爱着。
少女心中那点朦胧的酸涩与慌张,不知不觉中,渐渐化为了钦佩与向往。她也想……成为这样能站在宗主身边,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队伍在险象环生的峡谷中稳步推进。遭遇的攻击层出不穷:有时是隐匿在残骸中的自动防御阵法残片被触发,射出威力惊人的能量光束;有时是漂浮在空中的法则碎片突然爆发,形成小范围的时空乱流;有时则是更强大的战魂残念聚合体,保留着生前的部分战斗本能,极为难缠。
但在八人,尤其是几位化神女修的联手应对下,都有惊无险地度过。
月婵的星盘不断闪烁,她忽然出声提醒:“前方三里,能量反应异常集中,疑似一处‘法则交汇点’,波动剧烈,绕行代价太大,建议快速通过。”
苏妙音凝神感应,点头:“准备加速冲刺!冰璇、弄影,清理前方障碍!萱儿,加强两侧防护!月婵,计算最佳通过路径和时间点!夫君、星瑶,跟紧我!”
众人精神一振,瞬间提速。
前方峡谷突然变得开阔,形成一个直径约五百丈的圆形“盆地”。盆地中央,堆积着如小山般的巨大残骸,残骸上方,悬浮着数十个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光球。这些光球缓缓旋转、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和混乱的法则涟漪——这正是不同属性、不同层次的修士陨落后,其内景小世界或元神法则溃散后形成的“法则结晶”!
它们本身可能蕴含珍贵的大道感悟,但此刻极不稳定,如同无数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就是现在!冲过去!”苏妙音娇叱一声,一马当先,粉红色的灵力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虚影,在前方强行推开混乱的能量流。
洛冰璇剑光开路,斩碎几块被能量乱流卷起的锋利金属碎片。
花弄影的紫色花瓣在队伍两侧形成流动的屏障,抵挡溅射的法则碎片。
柳萱的黄色丝带则将试图靠近的游离能量触手一一抽散。
月婵精准报出每一个安全落点:“左前三丈!右移五尺!起跳!”
八人如同穿行在雷区的灵巧雨燕,在密集的法则光球与能量乱流中急速穿梭。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冲出这片盆地时——
盆地中央那堆残骸小山,轰然炸开!
一只由无数金属碎片、骸骨、凝固能量以及漆黑怨气组合而成的、高达百丈的巨型怪物,从中站立起来!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身躯不断扭曲变化,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它体表浮现、哀嚎,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巅峰,甚至隐隐触及炼虚门槛!
“是……战场怨念与残骸的聚合体!它被我们的生气和灵力波动惊醒了!”月婵惊呼。
怪物发出无声的咆哮,一条由尖锐金属和骸骨组成的巨臂,朝着队伍最末尾的月婵和花弄影狠狠砸落!速度快得惊人!
“月婵、弄影小心!”林枫心头一紧,正要不顾伤势出手。
“夫君莫动!”苏妙音的声音却异常冷静。
只见花弄影与月婵对视一眼,竟同时转身,直面那砸落的巨臂!
花弄影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繁复的印诀,紫眸中光华大放:“镜花水月·虚界置换!”
她身前空间一阵模糊,那砸落的巨臂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水面,轨迹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偏转,擦着两人的身侧轰然砸落在地,将地面击出一个巨坑,碎石飞溅。
而月婵则趁机将星盘高举,口中诵念古老星咒:“星轨定序·法则固化!”
星盘爆发出强烈的银光,照射在怪物身上。怪物那不断扭曲变化的躯体,竟在银光照耀下,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动作变得迟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前方的洛冰璇已然折返,星剑高举过头,周身星辉璀璨到了极致:“天枢·星陨!”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星辉剑光,如同九天坠落的星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怪物身躯正中、那无数怨念面孔汇聚的核心!
嗤——!
星辉剑气在怪物体内爆发,纯净的星辰之力与污秽的怨念剧烈冲突。怪物发出惊天动地的无声嘶吼,庞大的身躯开始崩溃,无数碎片和黑气四散飞溅。
“走!”苏妙音抓住机会,灵力一卷,带着众人加速冲出了盆地范围,将那正在崩溃的怪物远远甩在身后。
直到一口气冲出近十里,确认暂时安全后,众人才停下稍作喘息。
刚才那一连串的配合与爆发,看似行云流水,实则消耗巨大。尤其是最后洛冰璇那一剑,几乎抽空了她小半灵力。花弄影和月婵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大家没事吧?”苏妙音关切地看向众人。
林枫来到洛冰璇身边,握住她的手,将一缕温和的混沌之力渡入:“没事吧?”
洛冰璇微微摇头,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无碍。”感受着林枫渡来的混沌之力快速补充着她的消耗,心中温暖。
柳萱凑到花弄影和月婵身边,拿出恢复丹药:“影姐姐,月婵姐姐,你们刚才好厉害!那配合太默契了!”
花弄影服下丹药,调息着笑道:“多亏月婵妹妹的星盘定住了它一瞬,否则我的‘虚界置换’也未必能完全偏移它的攻击。”
月婵也微笑道:“是弄影姐姐创造的机会。”
星瑶看着这一幕,心中对几位师叔的敬佩更深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变强的决心。
苏妙音确认大家都无大碍后,神色却并未放松。她望向峡谷深处,眉头微蹙:“我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林枫心中一动,将自己之前的不安感说出。
月婵立刻再次催动星盘,这次不再只是探测前方,而是向后方及四周进行更细致的扫描。片刻后,她脸色微变:“后方约二十里处,空间残留着极其微弱但异常冰冷的波动……不像是古战场本身的产物。它移动的轨迹,几乎和我们完全重合,但始终保持着距离。”
花弄影也凝神感应:“是空间追踪类的印记或者神通残留。非常隐蔽,若非我们刚才爆发了较强能量波动,恐怕还难以察觉。”
“能清除吗?”苏妙音问。
花弄影尝试了一下,摇头:“印记的位格很高,我的灵力属性无法完全驱散,只能暂时干扰。”
洛冰璇握紧星剑:“那就让它跟着。若敢现身,斩了便是。”
苏妙音沉吟片刻,道:“敌暗我明,终究不利。加快速度,尽快离开这片残骸区。到了外面相对稳定的星域,再设法应对。”
众人点头,再次启程。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后方更遥远的黑暗虚空中,那只生着七指、覆盖黑鳞的巨爪再次浮现。
巨爪指尖,缠绕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粉白色灵丝——正是花弄影试图干扰却未能彻底清除的追踪印记残留。
一个充满贪婪与残忍的意念,顺着印记传来:
“美味的……灵魂……浓郁的阴阳道韵……还有……星辰的芬芳……”
“快了……就快离开这烦人的古战场了……”
“外面的星海……才是猎场……”
巨爪缓缓握紧,将那一缕灵丝碾碎,随即彻底隐没于虚空。
星陨峡的出口,已经隐约可见光亮。
而出口之外的星海,等待他们的,或许并非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