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白沙湾还笼罩在薄雾中。
合作社的冷库里，林海正进行一场极其隐秘的试验。
他面前摆着两个泡沫箱，各装有二十只今早刚从村西渔场收上来的黄油蟹——这是“丰源水产”本周订单里最昂贵的一批货，单只标价1288元。
从贴身内袋取出那个特制的小玻璃瓶时，林海的手顿了顿。
瓶中液体是昨晚在秦雨实验室里，用一颗银色果实的万分之一稀释液再次稀释了亿倍后的产物。
秦雨用最精密的仪器也只能检测到极其微弱的特殊能量信号，但理论上，这点剂量应该足以验证保鲜效果。
“如果真如实验所示……”林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他用滴管取了0.1毫升稀释液，均匀喷洒在左边泡沫箱的冰粒上。
冰粒瞬间泛起几乎看不见的淡银色光泽，旋即隐去。右边箱子则作为对照，使用普通海水制的冰。
做好标记后，林海将两个箱子并排放入冷库的待发区。
按照运输流程，这批货将在两小时后被“丰源”的冷藏车接走，运往省城的高端超市，全程冷链约6小时。
抵达后，“丰源”的质检员会进行到货抽检——那将是第一次真实环境下的效果验证。
关好冷库门时，林海视野角落的气运值界面微微闪烁了一下。
【气运值：55\/100 → 54\/100】
数字下降了1点。
林海心头一紧。这是系统第一次在他使用非兑换物品时出现数值波动，而且是在他做出“可能影响现实轨迹”的决策后。
那细微的闪烁，像是在警示什么。
“系统认为这是有风险的行为？”他默想着，走出冷库。
晨光已撕开海雾，码头方向传来渔船引擎的启动声。
阿水伯正在“海溪号”上做晨检，见到林海便招手：“阿海，今早西边渔场的蟹笼收成不错，又多了三十几只黄油蟹！就是……价格好像被‘蓝海优品’那边压了，听说他们从外地调了大批养殖的过来，打着‘平价高端’的旗号。”
林海点点头，心里有数。这是“蓝海系”商业打压的又一步——用资本实力破坏市场供需，挤压合作社的利润空间。
“先按正常流程走，品质是我们的底线。”林海说着，登上“海溪号”，“阿水伯，上午陪我跑一趟东南海域。”
“又去‘那边’？”阿水伯压低声音。
“看看情况。”
上午九点，合作社二楼的临时“线上运营中心”。
苏晓月盯着电脑屏幕，眉头微蹙。秦雨坐在她旁边，两人面前是“白沙湾旗舰店”的后台数据。
“昨晚到今早，我们又收到了七条一星差评。”
苏晓月指着屏幕，“内容模板化，都说‘货不对板’、‘口感差’，但下单记录显示这些人都是新注册账号，收货地址遍布全国各地，明显是水军。”
店铺的“新客转化率”已从上线初期的12%跌至9.8%，虽然老客复购率依然稳定在35%以上，但新客增长的放缓直接影响长期发展。
“对方在烧钱打消耗战。”
秦雨冷静分析，“我们申诉需要时间，而差评对潜在客户的即时影响是致命的。”
苏晓月揉了揉太阳穴：“我联系了平台客服，提供了我们的质检报告、海洋大学的合作证明，但处理周期至少要三到五个工作日。这三五天里，差评会持续影响流量。”
“那就绕开差评，直接建立更强的信任链接。”秦雨忽然说，“晓月，我们开一场直播。”
“直播？”
“对。不是普通的卖货直播，是‘白沙湾科学赶海’——我出镜，带观众从海洋科学的角度，讲清楚我们海产的生长环境、捕捞标准、保鲜工艺。特别是……”秦雨顿了顿，“可以稍微透露一点，我们正在与科研机构合作，研究基于天然产物的新一代海洋生物保鲜技术，目前处于实验室阶段，但代表了未来方向。”
苏晓月眼睛一亮：“这样既正面回击了‘品质差’的谣言，又为后续可能……做了铺垫。”
“而且能吸引真正对品质有要求的客户。”
秦雨点头，“直播时间可以定在明天下午，赶在周末采购潮之前。内容脚本我今天就能准备出来，需要林海提供一些实地拍摄的支持。”
“他上午出海了，回来我跟他说。”苏晓月重新燃起斗志，“我现在就准备直播预告和预热素材！”
同一时间，“海溪号”已驶至东南海域，距离之前标记的“干扰区”边缘约两海里。
林海站在驾驶台前，盯着彩色双频声纳的屏幕。
代表海底地形和海流的图谱正常，但在屏幕右下角，那个持续了近一个月的“同频干扰信号”区域，今天出现了异常波动。
原本稳定的干扰波纹，此刻呈现脉冲式的高峰，间隔大约十五分钟一次，每次持续两到三分钟。
高峰期间，声纳对那个区域的探测分辨率会明显下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定期释放干扰。
“阿海，你看那边。”阿水伯忽然指向十点钟方向。
海平面上，一艘船影正缓缓移动。
林海举起望远镜。那是一艘长约二十米的黑色小型勘探船，船体线条简洁，没有悬挂任何国旗或船籍旗，船侧也没有船名。
最引人注目的是船艏安装的一部可旋转声纳阵列，以及甲板上类似小型吊机的设备。
“不是我们这边的船。”阿水伯肯定地说，“这造型，像是改装过的专业勘探船，吃水不深，速度应该很快。”
黑船似乎也注意到了“海溪号”，它调整航向，以约一海里的距离，与“海溪号”保持平行巡航，速度不快不慢，像是某种监视或威慑。
林海让阿水伯保持航向和速度，自己持续观察。
黑船的甲板上出现两个人影，也拿着望远镜朝这边看。双方隔着海面无声对峙。
约十分钟后，黑船突然加速，船艏微微转向，朝“海溪号”的方向切了一段弧度。就在两船距离缩至约八百米时——
“嗡——”
一阵短促而强烈的声波脉冲从黑船方向传来，“海溪号”上的声纳屏幕瞬间雪花一片，连船上的无线电也爆出一阵刺耳杂音。
“主动声呐脉冲！”阿水伯脸色一变，“他们在挑衅！”
脉冲只持续了三秒便停止，声纳和无线电逐渐恢复。黑船已完成转向，加速朝远海驶去，很快变成海平面上的一个小黑点。
林海的手紧紧握着望远镜筒，指节发白。
这不是简单的窥探，这是明确的警告和武力展示。对方在告诉他：我们有能力干扰甚至瘫痪你的探测设备，我们在这片海域有行动自由。
“回去。”林海沉声道。
傍晚，秦雨实验室。
林海、苏晓月、秦雨三人围在实验台前。台上有两个小型水族箱，各养着几条从村东浅滩抓来的常见褐鳟鱼。其中一个水族箱里，一条鱼的背鳍有明显的外伤——这是秦雨昨天故意制造的实验伤口。
“看这个。”秦雨指着受伤的鱼，“今早我在对照箱和实验箱都放了同样受伤的鱼。
对照箱用的是普通海水，实验箱则加入了昨天我们稀释后的极微量提取液——剂量比你今天测试用的还要小两个数量级。”
她调出电脑上的显微照片：“这是中午12点的伤口组织切片。对照组的伤口边缘有轻微感染迹象，炎症细胞聚集。而实验组……”
下一张照片让林海瞳孔微缩。
实验组鱼类的伤口边缘，新生上皮细胞的增殖速度明显加快，伤口表面的黏液层富含一种特殊的糖蛋白——秦雨标注，这种蛋白具有天然的抗菌和促修复功能。
“到下午四点，实验组的伤口已初步愈合，而对照组才刚刚开始结痂。”
秦雨的声音带着科研人员发现新大陆时的克制激动，“这不是简单的保鲜，林海。这种提取物——或者说银色果实中蕴含的物质——能显着促进海洋生物体细胞的代谢与修复能力。”
她看向林海，眼神严肃：“如果这种效应能稳定复现，并且能找到安全的应用窗口，它的价值将远超保鲜。想象一下，在水产养殖中，它能降低病害死亡率；在海洋生态修复中，它能加速珊瑚、海草床的恢复……这可能是革命性的。”
实验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苏晓月先开口：“但风险也更大了。一旦外界知道我们有这种东西……”
“所以必须绝对保密。”林海接过话，“秦雨，所有相关数据加密，实验样本单独存放，这个方向的研究暂时冻结。”
“冻结？”秦雨有些意外。
“在弄清楚海底那个银色箱子和这些果实的真正来源之前，我们不能贸然推进应用研究。”
林海看着水族箱里已几乎愈合的鱼，“今天的海上，我们被一艘无标识的黑船用主动声呐挑衅了。对方敢这么明目张胆，说明他们要么有恃无恐，要么……时间紧迫。”
他顿了顿：“果实和干扰装置有关，干扰装置可能关联着更大的秘密。在我们掌握更多信息前，任何冒进都可能让我们成为靶子。”
秦雨缓缓点头：“我明白了。那直播时关于‘保鲜技术’的提法……”
“按原计划，只说‘与科研机构合作探索天然保鲜方案’，不提具体物质和效果。”林海看向苏晓月，“直播准备得怎么样？”
“预告已经发出去了，平台给了个小推荐位。”
苏晓月调出手机数据，“目前预约人数有八百多，主要是之前买过我们货的老客和一部分对海洋科学感兴趣的用户。”
“好。明天直播，我陪秦雨一起去，现场捕捞一些样本，增加真实感。”
林海说着，望向窗外渐暗的海面，“至于那艘黑船……阿水伯已经在联系附近几个村的船老大了。”
深夜，林海独自坐在自家院子的石凳上。
海风带着咸腥味拂过，远处传来隐约的潮声。他调出系统界面。
【气运值：58\/100】
比早上回升了4点，可能是因为他做出了“谨慎冻结研究”的决定，也可能与直播筹备带来的正面预期有关。但仔细看，在气运值数字的边缘，隐约有一圈极淡的、类似水波纹的干扰纹路，缓慢波动着——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
林海凝视着那圈波纹，它跳动的频率，竟与今天声纳上监测到的干扰脉冲有几分相似。
“系统也在被影响吗……”他低声自语。
脑海中复盘今天的各个节点：测试货已发出，此刻正在前往省城的路上，明天将见分晓；黑船的挑衅表明海上冲突已从隐蔽窥探升级到半公开威慑；“蓝海系”的线上打压持续，但直播反击方案已就绪；银色果实的新功效发现，价值与风险同步飙升。
他需要做出清晰的战略抉择。
第一，对外：不与黑船正面冲突。对方装备专业，目的不明，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但防卫必须加强。他让阿水伯联络东礁村、沙头村几个相熟的渔村，建立非正式的海上信息共享网络——谁看到可疑船只，第一时间互通消息。同时，合作社的夜间巡逻队从每晚一班增至两班，重点盯防码头和育苗场。
第二，对内：集中资源打好明天这场直播仗。
这是当前最能直接扭转舆论、提升品牌信任度的反击。
林海已想好，直播时不只展示捕捞，还要带观众看合作社的分拣、暂养流程，看秦雨现场做简易水质检测，把“透明”和“科学”做到极致。
第三，对那个最深层的秘密：剩余的两颗银色果实，一颗交给秦雨以最高安保标准存于实验室保险柜，另一颗他今晚会另行藏匿。
所有测试暂停。而问题的答案，显然仍在深海——在那片干扰区，在那个银色金属箱，在那株结出果实的奇异银树旁。
林海站起身，望向东南方向漆黑的海面。
海风渐强，潮声渐响。
风暴来临前，海总是先沉默。